小院里栽有一棵石榴,依依立在我的窗前。五月里她曾榴红如火,整个夏季也都翠绿如玉,亭亭如盖。而今,殷红的榴籽已然被人裹腹,仿佛一夜之间,她又披上了一树静美的金黄,她的脚旁也是黄灿灿的-一片。我知道,要不了多久,她还会褪去这秋日的金黄,裸露出粗糙的虬枝,孤寂地立于寒风中,但我依然震惊于她退出喧闹前的从容和气派,是这样雍容,又这样豁达,仿佛只是退一次场,一阵的锣鼓过后,接下来她还会盛装出场的。
一阵秋风带来一丝凉意,石榴树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委琐地抖落了几片失水的黄叶,仿佛刚才的那一阵秋风已经吹进骨子里去,身子佝偻了许多。秋风过后,又像不屈的勇士一样挺了挺腰杆,哗然飘动的榴叶,仿佛拍了拍手,轻掸了随风飘来的尘土,朝觐的信徒一般,神圣地立于原地,虔诚地凝望远方。
植物学的知识让我懂得,其实叶片变黄不过就是叶绿素含量下降,花青素含量上升的一种自然现象的表现,但我丝毫没有怪科学让我失却想象的翅膀和感动的理由。在这个秋日的早晨,步出小院,在阳光刚刚懒洋洋地爬升到三层楼顶时,院外整片榴林的叶子上都泛着金黄的辉光,仿佛跳跃着一个个新的希望,我依然惊诧于这片榴林金黄的风景了!
石榴树金黄超然而又别致地从修剪整齐的一带侧柏中显现出自己来,与远处蓝的天,白的云,近处高矮不等的绿的树,裸露的、水泥硬化的或黄叶直接铺展的地面相映衬,默对划过晴空不留一点痕迹的飞鸟翅膀、聆听远处街道上来往如梭的车鸣人语,俯首注视脚下为越冬穿梭忙碌的秋虫,在这样的一个秋日的早晨,她泰然地展示自己独特的风景,不带一丝忧伤。
我抚摸着石榴裸露的皮肤,呢喃并思索着,凝望并倾听着,遣散伤怀,只有了感动,为经过一个春夏的繁荣和喧闹依然能够坦然面对寂然和萧索的这一树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