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手工做的饺子,皮薄肉嫩,泮水鲜美,常常勾起我的怀念。

那时,我三岁。过年时,常和父母一起回孝感老家去。

除夕将至,长辈们要包好几斤饺子来迎接新年的钟声。一家子人围在桌旁,有的拿着一根短而粗的木棒擀着小块小块的面片;有的和着肉馅,时不时加盐、加葱;有的把擀好的面片往手心一摊,舀一勺肉馅,一合,二捂,三挤,四压,五捏,色形俱全的饺子就做好了。做好的饺子一个接一个地摆上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看得我眼花缭乱,馋得我直流口水。奶奶用沾满面粉的手笑眯眯地刮我的鼻子:“馋丫头,还没下锅呢!”说罢转过身又开始包饺子了。我也不就此放弃,依然瞪大眼睛,随着长辈们的动作转动眼球丝毫不嫌累。一旁的锅上,冒着白烟,暖融融的,饺子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跳下水,又“咕噜咕噜”地翻腾。大人们一边忙着自己手上的活,一边拉着家常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各个脸上都漾着幸福的笑容。

第一批饺子煮好后,爷爷奶奶总是先拿给我尝我至今忘不了爷爷用粗糙的双手递给我那碗玲珑可爱的饺子。皮儿薄得透亮,QQ弹弹的嫩嫩的馅料鲜美的汁水,每一口都舒展着味蕾。饺子热乎,雾气弥漫,将我的眼睛浸得湿润润的。我甚至连春晚都顾不上看,一心只想吃饺子,接过饺子就狼吞虎咽起来。“好吃吗?”“嗯——”我含糊着回答,一个劲的往嘴里塞饺子。“慢点!多着呢,都留给你吃!别噎着了!”嘴角绽笑，奶奶疼爱地看着我。在微醺的蒸气里,我觉得这是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我那小小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后来,我六岁。小学一年级。

我上了小学,有了作业,父母也因为工作脱不开身,过年不能回老家。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隔着冰冷生硬的电话向爷爷奶奶道一声“新年快乐”。我想回老家!我深信,爷爷奶奶永远会煮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在电话的那一头等着我,一定的……

再后来,我八岁。小学三年级。

我的学业日渐繁重,一放假就面临着铺天盖地的补习班,有时连电话也没时间打给爷爷奶奶。我想回老家。我深信,爷爷奶奶永远会煮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在电话的那一头等着我,一定的……

去年过年,我十岁半。新冠疫情来了。

当疫情缓解,我不顾一切回到老家时,我愣住了。奶奶变得越发苍老,她擀不了那薄薄的饺子皮了;爷爷已经故去,他再也不能和那鲜美的肉馅了;我已经长大,却再也吃不到当年鲜美嫩滑的饺子了。一切的一切,都尘封在记忆里。

空巷未见人,月与灯依旧。时过境迁物已非,人已老。依旧是腾着热气的瓷碗依旧是熏得湿润润的眼眶。机器做的饺子,皮硬且厚,馅咸且涩,堵在喉咙口,无法下咽。我心中泛苦,眼眶泛酸眼泪滑进汤碗,淌入汤汁。恍惚间,我又想起了七年前的月夜……

又是一年鞭炮响,又是一年梅花寒。我想,我已经错过了那些鲜美嫩滑的饺子。我想我错过的,又岂止是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