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钻进西边的云层,楼下的空地支起的路灯就亮了,橘黄色的光像融化的蜂蜜,在地上淌开一片暖融融的甜。我们几个攥着没吃完的冰棍跑出来,冰棍纸被风卷着飞,像只白蝴蝶追着我们的影子跑,笑声早一步撞进了傍晚的风里。
“老鹰捉小鸡——谁来当老鹰?”阿昊举着冰棍棍吆喝,棍上的糖霜亮晶晶的,像沾了串小星星。最终石头剪刀布,小雨输了,她噘着嘴把辫子甩到身后,突然张开胳膊原地转了个圈,裙摆飞起来像只花蝴蝶:“我这只老鹰可是会飞的!”
我赶紧抓住前面阿哲的衣角,他今天穿了件蓝白条纹的T恤,衣角被汗水浸得有点潮,抓在手里像团软乎乎的海棉。“母鸡”是胖墩墩的乐乐,他把胳膊张得像撑开的小伞,肚子挺得圆圆的,还故意学母鸡“咯咯”叫,逗得我们没开始跑就笑弯了腰。
“老鹰”扑过来时,乐乐猛地往左边一挡,我们这群“小鸡”就跟着往右边倒,像一串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糖葫芦。小雨跑得急,凉鞋带松了,她拖着鞋追,鞋底在地上“啪嗒啪嗒”响,像只漏了气的小皮球。我被后面的人拽了一把,差点撞到乐乐背上,鼻尖蹭到他后颈的汗味,混着晒了一天的青草香,竟是说不出的清爽。突然“扑通”一声,小雨没站稳,摔在草地上,冰棍棍飞出去老远,她趴在地上愣了两秒,突然指着我们笑得直不起腰:“你们……你们像群摇摇摆摆的小鸭子!”我们也跟着笑,笑声把草叶上的露珠都震落了,滚在泥土里,像藏了颗会响的珍珠。
歇够了换玩木头人。我站在中间当“裁判”,扯着嗓子喊:“山山水水,花鸟虫鱼,不许动——”话音未落,所有身影都定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的小木偶。阿昊单脚踩在石墩上,另一只脚翘着,手搭在额前,活像个眺望远方的小海盗;乐乐蹲在花丛边,手捏着片月季花瓣,嘴巴撅得能挂住油壶,脸上却憋得通红;最绝的是小雨,她把两根麻花辫拽到胸前,眼睛瞪得溜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故意绕着他们跳,学青蛙叫,学麻雀飞,还偷偷挠了挠乐乐的胳肢窝。他的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眼睛却瞪得更圆了,睫毛上沾着的小花瓣颤巍巍的,像停了只粉蝴蝶。突然“噗嗤”一声,阿昊没忍住笑,身子一歪从石墩上滑下来,这下可好了,所有人都像被按了开关,笑声“哗啦啦”地涌出来,比夏夜的雷阵雨还热闹。
月亮爬得老高了,像块被擦亮的银圆挂在天上。我们躺在草地上,看云丝掠过月亮的脸,听蛐蛐在草丛里拉琴,连呼吸都带着笑的余温。阿昊突然指着天上的星星说:“你们看,星星都笑傻了,眼睛眨得跟抽筋似的!”可不是嘛,那些星星亮晶晶的,真像被我们的笑声逗得直眨眼。
直到各家窗户亮起的灯连成一片,像串在黑丝绒上的珠子,大人们的呼唤声此起彼伏,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挥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发现连路灯投下的影子都在笑,被我们踩得七零八落,像一地捡不起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