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厨房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我蹲在储物柜前整理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六十五枚千纸鹤，每只翅膀都夹着褪色的糖纸—那是爸爸教我折纸星星时，从麦芽糖包装上小心揭下来的。

"爸，今天我掌勺。"我往围裙里塞着彩纸，听见他在阳台晾衣服的应答。晨光穿过他发间的银丝，在瓷砖上投下细密的影子。记得去年生日他捧着超市塑料袋回来，说买了最新鲜的鲈鱼，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蹲守早市三天的成果。铁盒里还躺着张泛黄的成绩单。初二那年我考砸了数学，爸爸用工地废图纸教我画函数图像，铅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的抛物线，至今仍印在他掌纹里。此刻他正弯腰给妹妹扎歪掉的小辫，后颈凸起的骨节像老式座钟的指针。暮色漫过窗台时，三百六十五盏星星灯在客厅次第亮起。妈妈端出生日面的热气里，爸爸忽然蹲下来，用开裂的拇指抹去我眼角的糖霜："你叠的星星会迷路吧？怎么每颗都落在我心里。"妹妹踮脚去够星星灯时，我发现铁盒底还压着张字条。去年生日他写"等存够钱带你去迪士尼"，今年却换成"你折的星星比月亮更亮"。橱柜深处的老座钟突然敲响，惊醒了蜷在光晕里的千纸鹤，它们扑棱着纸翼，抖落出二十年光阴的碎金。此刻晚风卷着楼下的槐花香，爸爸的银发在星河里泛着微光。我数着他眼尾新添的褶皱，忽然懂得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就像他总把最好的糖纸夹进我的千纸鹤，却说是怕我放飞时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