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冬天,我和妈妈的关系像教室外结冰的操场。因为月考数学考了68分,我把打满红叉的试卷揉成团砸在墙上,妈妈没收了我的手机。我们像两只互啄的斗鸡,连餐桌上筷子碰碗的声响都带着火药味。
那天清晨,我故意把房门摔的震天响。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气,妈妈端着盘子站在我门前欲言又止,我抓起书包夺门而出。“砰”的关门声震落了楼道里灰扑扑的墙壁。
二月的寒风刀子般剐着脸,我缩着脖子快步穿过小区。结冰的路面在晨曦中闪着冷光,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的摔进路旁的积雪堆。右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校服裤腿迅速被雪水浸透,寒意顺着小腿往上爬。
“小姑娘,没事吧?”晨练的张奶奶颤巍巍跑来。我咬着牙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脚根本使不上力。这时单元门“哐当”一声,妈妈举着粉色保温桶冲过来,跑的太急,连围裙都忘了摘。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让我鼻子发酸。妈妈半跪在诊室门口,用纸巾一遍遍擦拭保温杯外壁的雪水。X光片显示韧带拉伤需要静养,她突然攥紧我的手,指尖比我的膝盖抖的还厉害。
“先把鸡蛋羹吃了。”她拧开保温桶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金黄的鸡蛋液裹着切得细碎的青菜,最底下藏着两颗饱满的虾仁——这是她凌晨五点起床准备的,往常总要唠叨“考试考不好还要挑食”,今天却只是默默的把我的裤腿卷到膝盖上方。
手机震动打断了寂静,班级群弹出通知:今天数学随堂测。我盯着屏幕发呆,妈妈忽然从包里掏出我的手机:“伤好了再还你。”她别过头假装看输液瓶,睫毛上凝着未散的水雾。
傍晚爸爸请假赶回来,看见我肿成馒头的膝盖,这个总绷着脸的工程师突然手足无措。他笨拙的调整我腿下的枕头,保温杯磕到床头柜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妈凌晨三点就在厨房转悠,说天冷要给你带热乎的……”
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漏进病房,照在保温桶卡通猫咪的贴纸上——那是我小学美术课的作品。妈妈靠在陪护椅上打盹,睫毛头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轻颤,羽绒服口袋露出半截数学错题本,页脚密密麻麻贴满了便利贴。
出院那天,积雪开始消融。妈妈搀着我慢慢挪出医院,保温桶在我的书包里叮当作响。拐过街角时,我悄悄把下巴埋进她围巾毛茸茸的流苏里,早春的风掠过树梢,捎来玉兰花将开未开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