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蛋——热乎乎的茶叶蛋嘞”声声吆喝唤醒了清晨的困倦。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咬着牛奶袋、斜背着书包的中学生们迫不及待地接过一颗颗圆滚滚、热乎乎的茶叶蛋，捂在手里或是剥开蛋壳大口吞咽，升腾的热气与嬉笑声演奏着新一天的序曲。

小街一隅，地铁站旁，卖茶叶蛋的阿婆一摆摊，就是近十年。风雨无阻，早晨五点出摊，茶叶蛋的香气便弥漫在这条窄仄的小街、晚上九点，最后一锅茶叶蛋陪伴着晚归的人们，有时候，胃暖了，心也就暖了。

阿婆常戴着花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蓝色的棉布上衣，系着条素色围裙，一如她的小摊，整洁、质朴。一口熬出了年头的大铁锅、一个煤气罐，一张一米见方的红木桌，便是她全部家当。茶色的汤里，阿婆用长筷子不断地搅动着，大料、八角、桂皮、香叶互相追逐，老抽、生抽调和成赭红色的汤汁，或粉白或鹅黄的鸡蛋恣意畅游，文火慢煮，有的鸡蛋一不小心笑开了怀，蛋壳便裂开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细纹。火候到了，茶叶蛋也红了脸颊，此时的蛋壳与蛋白虚虚分离，轻轻一扯便落了，白嫩嫩的蛋白也烙上了深深浅浅的故事。

阿婆话很少，眼神里却时常藏着笑意，那目光总让我想起回忆里的外婆：老家门前的榆柳下，挂着拐杖的老人，风拂过她的银发，氤氲空中是桂花油的淡香。常来光顾，便也算是旧相识，阿婆知道我这个东北姑娘爱吃火候大一点儿的，每次都挑选最害羞的一颗给我，咬下一口，红晕也悄悄爬上我的脸颊。

“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耳机里，沧桑沙哑的《北京，北京》，撕心裂肺着理想主义者们的欢笑与哭泣。早班路上，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进挤出，兜里的茶叶蛋就像越来越接近梦想的那颗跳跃的心；晚班归去，穿过旷野的风，飘向天边的云，或慢或快的步调陪我披星戴月，收摊的一颗茶叶蛋，又给了我挑战明天的勇气，无论周遭多么冷，我知道，世间总有一抹暖，是留给我的。

聚拢是烟火，摊开是人间。阿婆的茶叶蛋，人世间的一抹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