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巷子绵绵地向深处延伸,潮湿微冷的青石板上爬满厚实的青苔,眼神浑浊的老人半躺在椅子上,墙头落下带着暖意的昏黄灯光……
就算是8月,这条巷子也是一如既往的阴冷潮湿,好像外面的夏天与他无关,巷口的老树用枝丫把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老巷还是那么悠闲地躺着,享受车水马龙中独有的一份宁静,毫不在意挑着扁担、赤脚踩过的货郎。
货郎四十多岁了,独身一人住在小巷尽头的角落。我时时听到他从我家门口经过时扁担上发出叮铃咣当的声响。那是各式各样的一些铁器在跟着摇晃、碰撞。每每太阳落山后,这声响便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坐在院里的我听得分明。奶奶常说他“忠厚老实”,却也常说“命苦啊”。
从街坊邻居的只言片语中,我终于草草拼凑出了他的形象:无妻无子,没有固定收入,找不到工作就当起了一个货郎勉强维持生计,住在小巷尽头的老屋里。
我并不喜欢他,虽然我与他没什么多的交集,但我确实对他没多少好感。他老是赤脚挑着一担子货物到处叫卖,那串词儿我都能背下来了。偶尔碰见他也总是让人不愉快,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脚背上厚厚的一层泥垢以及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碎屑。即使我知道这并不全是他的错,但我也懒得去琢磨。偶尔也会想他为什么不穿上一双鞋呢?或是将自己打扮得体面点。
后来有一段时间没听到货郎那个罗筐的声响,便去问奶奶:“咱巷子里那个货郎呢?几天没听见他从门口过了。”“哎!他呀,晚上回去没注意,天又黑了,踩青苔上把人给摔着了!这人啊,性子那么好运气怎么就这样呢……”奶奶喋喋不休地讲着,我顿了顿没再说话。确实,他运气挺不好的。年轻的时候工厂老板迁厂,离家太远了他就没跟着去直接辞了职。后来去过工地、摆过地摊,但都不怎么样,反倒把身体给拖垮了。
过了几天,巷子里多了几盏昏黄的灯,那是各家各户牵出去一根电线给接上的,亮度不大,刚够照亮窄窄的小巷。每次望见门口那盏灯,我都觉得好像那货郎不再那么陌生了,心里的芥蒂也随之一点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