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无法泅渡，彼岸的烟火依旧可以依你华裳。

——题记

爷爷很老了，真的。“天际云卷云书，庭前花开花落”的尘世美景，仿佛都成了别人的，与他毫不相干。但爷爷的精神很好，他都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并对我说锅里有我最喜欢吃的菜。每当我大口大口的吃点心时，爷爷和爸爸总在不停的谈话。我从心里感到奇怪，怎么他们俩总有这么多的话呢？

耳朵里塞着耳机，嘴上念念有词，随着车轮驶入村道，我才发现变化巨大，宽宽的矿港公路已经在眼前无限伸延了。突然，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猝不及防地闯入我的眼帘——那是在寒风中张望多时的爷爷。每每得知我们要回来，爷爷总会走到公路边等着。

多日不见的爷爷头发更显稀且白，背又弯了一些，艰难地迈着步子向我蹒跚而来。瑟瑟秋风先掀起爷爷单薄的衣角，这件夹衣自我幼时起就披在爷爷身上了，已褪成旧旧的蓝色。这是我的爷爷吗？我竟有些陌生。现在的爷爷似乎更老了，耳更聋了，与记忆里儿时爷爷，强健的体魄、沉稳的步伐，神采奕奕的面容实在相差甚远。我赶紧下了车，连忙喊“爷爷——爷爷”，爷爷一把提过我的沉沉书包，“学习蛮紧张呀？隔了这么久才回来。我说，你一向眼睛不好，学习要紧，身体更要紧哩！”

爷爷一把牵我进屋，暖暖的，火炉早已烧旺了，桌上的桔子是我的最爱，零食已经堆满果盘。可爷爷似乎还觉得心里不踏实，一定要为我们多做些什么。看到我拿出作业本，爷爷去屋里转了个圈，就找出那么久藏的大灯泡。爷爷费力地搬来一椅子，颤巍巍地抬起腿，缓缓地踩上椅子，僵硬地抬起双臂，小心翼翼地去换小灯泡。爷爷的手指似乎不听使唤，微微发颤。唉，我的爷爷真的老了，真不忍心。“爷爷，算了吧，我看得见。”爷爷没说话，踮起脚来，伸长臂膀，成功地换下了小灯泡。顿时，满屋光亮，照得爷爷的白发更亮。爷爷收好小灯泡，就躲在厨房里，往灶膛添柴准备可口的饭菜。

小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趴在爷爷的肚子上，有时还问他:"阿爷，你肚子为什么这么胖呀？"每到这时，我自然就会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听。老头子有的时候讲着讲着就睡着了，任我怎么叫都叫不醒。醒来后面对我的质问，他总是说:"爷爷肚子里的故事给大鱼钓跑啦，爷爷睡着了是去撵它，得把故事追回来再给你讲。"爷爷不仅有满肚子的故事，他熬的大骨头汤也特别好喝。香浓的汤汁里漂浮着小段的玉米、胡萝卜，我特别爱吃。每当我在爷爷面前大口喝汤时，他总是笑着说:"好喝吧，这是我跟我老伴学的！当年我就特别爱喝，你爸也喜欢！"

后来爷爷走了。那天他在给我讲故事的途中，闭上了眼我以为他又睡着了，就自己出去玩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面围满了人，连村子里唯一的医生都来了。然后我就听见医生对姑姑说:"不用送医院了，他以经走了。"姑姑顿时泣不成声，我这才意识到那个爱笑，爱喝酒，有着满肚子故事，总念叨着他老伴的老头儿走了。

后来在他的葬礼上，所有人都安慰我说:"爷爷他睡着了。"我哭着点头。其实我知道爷爷走了，再也回不来了，知道再也不会有人给我讲故事了，知道再也不会有人给我炖大骨头汤喝了，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在我的面前得意的一点头说"这是我老伴"了。后来到了不得不信的地步，就自己安慰自己想，爷爷是去找他的老伴儿了，去找他念叨一辈子的老伴儿了。

忽然间，我看着这催人泪下的情境，似乎懂得了什么，他们的话听起来好像无关紧要，其实呢，对于爷爷而言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