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门口的梧桐树下，总能看到那个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铁皮炉子。老赵头戴着一顶油渍斑斑的鸭舌帽，帽檐下露出几绺花白头发。他右脸颊上有道疤，笑起来的时候像条趴着的蜈蚣，孩子们却都不怕，反倒觉得亲切。

他那套家什有些年头了：黑铁铸的爆米花炉子，手柄上的红漆早就磨光了；一个用汽油桶改装的炭火炉，烧起来噼啪作响；还有几个印着"囍"字的铁皮桶，装着不同口味的玉米粒。最神奇的是那个气压表，指针转来转去，孩子们总爱凑近了看。

"要甜的还是咸的？"老赵头问话时，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停。舀一勺玉米粒倒进炉膛，拧紧盖子，架到火上转着烤。孩子们蹲成一圈，眼睛瞪得溜圆。等到气压表指针转到红区，他就大喊一声"放炮喽——"，脚下一踩，"嘭"的一声巨响，白花花的爆米花喷进铁丝网里，甜香顿时弥漫开来。

下雨天是老赵头最忙的时候。他会在炉子顶上支起油布伞，伞骨断了三根，用铁丝勉强固定着。雨水顺着伞面滴在炉子上，滋啦作响，腾起一阵白雾。他就站在水洼里，直到最后一个孩子捧着爆米花跑进校门。

去年冬天，校门口来了辆崭新的爆米花车，用电动的，还能放音乐。老赵头的铁皮炉子再没出现过。新机器爆出来的米花又大又圆，可总有人说缺了点什么。直到有天下雨，电动车的喇叭突然卡壳，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几个等孩子的家长不约而同笑了："这才对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