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是一种需要细细品味的植物。五片花瓣攒在一起,被风雪磨得圆润的棱角完美如一弯新月的轮廓,却有不似新月那般咄咄逼人,锋利冷漠。新月的轮廓似刀锋,圆润却带着寒光冷意,清冷高傲,似乎总是高人一等;此花的轮廓却似水珠的边缘,那样饱满,那样柔和,似乎总是平易近人。
梅,没有柔中带刀的习惯。她活在冰雪的凄厉之中,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仍保持着花瓣的柔软,花瓣边缘的的圆润。那样浓郁的玫红,有着与鲜红一致的亮丽,却没有鲜红的妖冶。鲜红属于玫瑰,鲜艳却如美女蛇一般;此花的红却似一妙龄女子,那样引人注目,却又不妖不媚。红红火火的绽放在枝头,暖暖的,似乎是一树小太阳在为世界贡献自己的温暖。
梅,没有魅惑众生的兴趣。她惟愿在凄风冷雪之中,用生命温暖世界。那样苍劲的纸条上悬着朵朵红梅,与紫藤萝一般引人注目,却没有紫藤萝的繁密。紫藤萝的花比蜀锦更为华丽,但看的时间久了就会迷失在那淡紫色的芬芳中;而此花却点点悠然立枝头,繁却不密,亮丽的梅花与苍遒有力的枝条相辅相成,相得映彰,那样繁而不密,那样盛而不妖。
梅,没有独霸一方的霸道。她惟愿用遒劲的枝条,为冬天撑起一方温暖的天地。那样清淡的芬芳,纵使馥郁,犹不谄媚。梅的清浅不是胭脂的庸俗,没有那种让人腻烦的浓郁,只是淡淡的,浅浅的,就像是一条小河,不紧不慢的流淌着,在悄无声息中,将清香盈满乾坤。她的香纵使浅淡,却不是昙花一现,而是延绵不绝的,缠绵不断的,哪怕在风雪之中,也能保持自己的清芬。
梅,没有胭脂俗粉的庸俗和轻薄。她惟愿用她缠绵久绝的清芬,让冬天的寒风多一分柔软。她是那样娇艳的花朵,却是特立独行的生于寒风之间,凋于暖风之中。
山花烂漫,她独占指头;万物复苏,她却又悄然隐去。她的绽放,为的只是冬天,那孤独的冬天,那沉寂的冬天。她的一生都清清白白,不染世俗的灰与土。冰雪尚未完全消融时,她选择在此时凋落,与冬天一起,纤尘不染的离开。生伴冰霜,凋伴白雪。生,不染世俗;凋,不染污泥。不带一丝污泥来,不染一点污浊去。
正因如此,就算凋落了,她的生命也能在茶杯里得到延续。当沸腾的水将她托起时,她从容不迫的尽力舒展开已经僵硬的身体,努力将生命中最后一份柔软随着浅浅棕色的滚烫茶汤释放,最后一份清芬随着冉冉升起如丝绸一般柔滑的雾气散发。在这滚烫如她那炽热的心血一般的茶汤中,她将一生的热情与活力都在这回光返照的一瞬间送给了世界,然后默默沉下去,安静地化为尘土。
她的一生,无怨亦无悔。这便是梅,她孤傲清高,她纤尘不染,她 不问名利,她有本心,她不求文人墨客折赏吟赞的。
但同时,她绝不是冷漠的,她是温暖的,温柔的,有大爱的。她用她的爱,温暖了冬天因冰雪而变得冰冷的心。
这便是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