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常沉浸于远方的风景,爱了金陵的美酒,长安的华清,江浙的古镇,北平的八达岭。多么渴望脱离这个束缚着我的徽州小城,去往自由的天地。
如今,流连于新奇、陌生的他乡,却只觉惆怅。像是有什么东西,刺痛了我的心。
喧嚷拥挤的人流车流,已不是年幼时熟悉的模样;从学校出发左拐第二个街角,已不见了那家卖五毛一包的卫龙辣条的小店;公园售票处的围墙上,油漆剥落的一角好像被重新填补起来了;人们操着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已然没有家乡的韵味。
怀念那江堤上的歌舞升平,怀念那门口摆满绿植的裁缝小铺,怀念那菱湖里袅娜的点点白莲……
明月有情应识我,年年相见在他乡。
直到某一个幸运的日子,在一个幸运的地点,幸运的我遇到了那台老式收音机——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清脆透亮的声音从收音机里缓缓传出,虽不清晰,却仿佛化为一台时光机器,把我的心,带回到幼时的故乡——黄梅故里,徽派宜城。
我擦擦湿润的眼角,闭上了双眼,我看见——
我看见北正街头的小贩拿着旧式的喇叭,卖着油而不腻、香脆可口的葱油饼;
我看见不知名街角里的江毛水饺铺边尽是人群,刚出炉的鲜肉馄饨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我看见德宽路边母校的身躯屹立不倒,无情的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斑驳的印记;
我看见黄梅剧院里人头攒动,不朽的腔调带着丝丝古韵,讲述千年的痕迹;
我看见我的故乡,建城数百年明暗,几经沉浮,终屹立于徽州之北,守护这片守护了三百年的土地……
数百年过去了,城内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城墙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唯有那不朽的黄梅腔调在悠扬地飘荡着,讲述着……
讲述着千秋文人张恨水的起起落落;
讲述着两弹元勋邓稼先的不朽功勋。
百年沉浮,挺立不屈。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望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城市,眼角不禁有些烫烫的。
黄梅故里,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