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巷头向巷尾望去,一半是淡蓝色的天,一半是深色的土。相接的地方就是弯弯曲曲,不平整的线,在起风时模糊的抖动渲开。
不知这颗梧桐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貌似我一生下来它就郁郁葱葱的长着。它的年龄中该有多少时间的刻痕无从得知,但一定有那么一天,它的高还不及我的脚踝。
我看它的眼神是那种敬仰老者的眼神,但又害怕走近它,甚至怕被他的落叶抚摸,因为奶奶说过老的东西会成精。在那时我眼里他就像一个作风已久,满是灰尘的黑匣子,甚至带着一点儿宿命的神秘感觉。
每天早晨他总在太阳的第一丝晨曦来临之前醒来,接着又是一阵沉寂。人们一个接一个的醒来,小巷开始热闹,而拉开序幕的是早餐店的一丝丝豆浆和馒头味,浓郁的香味从窗隙侧身溜进来,再爱熟睡的人也会被这味唤醒,睡意全无,匆匆的洗漱随即便冲着这股味去。在这一阵喧闹中,我背着书包走向学校。苏醒的小巷中,人们拥挤着,经常能看见某个房间的窗帘“哗”的拉开;苏醒的小巷中,人们拥挤着,经常能看见某扇门里冲出一个人。嘴里塞满早饭,含糊不清的叫着“迟到了,迟到了”;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到处响着,似乎在为奋斗着的人们加油鼓劲,慢慢的,小巷又静了……
那儿住着一只猫,纯黑的毛色衬着它那双玻璃般的眼睛,看一眼就会毛骨悚然,幽幽的仿佛看不到底。在深处又究竟有什么?它好动,顽皮。总和小巷的孩子们玩,玩着玩着这些小孩子一个个都成了花猫。一群黑猫在前面跑着,一群小花猫在后面跟着,这成了小巷一道独特的风景。
傍晚,小巷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人们都想用自家特殊的饭菜让家人在巷口闭着眼就能寻着饭香回家。
吃完晚饭,有好多邻居,老的少的,都搬了长凳子围在梧桐树身旁。下棋的下棋,拉家常的拉家常,小孩子围着它追,也不知道谁追谁,看见哪个追哪个。偶尔摔了一跤,甚至啃了口泥巴,还咧着嘴笑,泥土里有种妈妈的味道。玩累了,就到那位邻居腿上歇歇,有时横躺着,能看见树叶的隙中,星星的一张小脸。树叶像梧桐,星星像一幅画,会眨眼睛的画,树叶将星星裱了起来。我又举起了小手,搭起一个框,把树叶及星星一起裱了起来。
突然有一天妈妈看着房子满墙的爬山虎,叹息:“这房子,老了。”
随后,搬家。
前几天,不小心又见到了它,毫无准名。这片房子很破旧,但就是没拆迁。年轻人都走了,仅剩一些送墓的老人。
它老了,真的老了。树叶拢拉着,不再有细细的缝。他的影子只是一片单调的黑色,那只大黑猫也老了吧,以奇怪的姿势蜷缩在树根周围,唯有眼睛还是那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