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媛
那一色碧绿的春天,我也曾自艾草香中初尝这人间千回百转的苦与甜。
又到了艾草糍粑的季节。我的思绪循着春风,辗转回到了那年的家乡。
两张板凳,一方青石,青石上置一盆苍苍翠翠的艾草。那天,我吵着要和外公一起做艾糍,外公并不嫌我喧闹,还乐呵呵地再搬了张板凳,让我同他一块儿坐在门前。
每年春天,艾草就到了最好的时节。
比各种花果来得都要早,对于新一轮的四季,它已经迫不及待了。外公捻起一把洗净的艾草,塞进麻袋用力一拧,草汁溅落在雪白的搪瓷碗中,荡开一片碧波。我顾不上听外公出神的喃喃自语,开始有样学样地一拧艾草,一股清流旋既落入碗中。艾草虽桶体苍绿,其间却饱含了无穷水分,令我惊叹不已。我看着碗中的碧波,清澈浓绿,幽香萦绕,好像把春天最好的时光都装进了碗里,永恒地收藏下去。我情不自禁地端起碗,昂首倒了一大口。随即,我的脸皱成一团,腾地站起身大叫:“怎么这么苦!”那是真的苦,仿佛一尝便苦到渗入骨髓。艾糍有多么甜,我是最有发言权的,可是做艾糍的艾草萃取出来的艾草汁,怎么能苦成这样?外公给我倒了一杯水,乐呵呵地看着我,对我温声解释道:“艾草成熟于春天,过了春天便无人问津了。
它的一生本就是太苦太苦,但我们把它揉进面团,包上馅料,又能煮出不一样的甜。”外公这么一说,顿时让我茅塞顿开。
艾糍之所以不同于其他甜食,是因为艾草本身就是苦的——人们用火焰的炙热,将它一生的清苦蒸出了唯一的甜,那是一种春天的、初始的,含着对世间无限向往的甜。艾糍,就是艾草一生中唯一的春天。
艾糍出炉了,盖子打开的一瞬间,温热的白雾争先恐后地溢出,就如同艾草在春天迫不及待地成熟。我在那氤氲里,闻到了艾草清冽的香,眼前铺设开一整个盛大的春天。
咬一口艾糍,口中便充盈着艾草香,那是一种糖无法伪造的、来自春天的希翼的甜。
仿佛只此一口,就道尽了人间千百种苦涩和甘甜。我捧着艾糍,对外公笑眯眯地说:“艾草真甜。”
世间有味千百道,艾草或许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可我忘不了淅沥春雨中那绵长的甜,并由此开始期盼下一个艾草味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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