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爷爷家的石榴树温暖了我整个童年。

那棵树瘦弱矮小,粗笨的枝干,被沟壑的树皮包裹着,宛如老人皱巴巴的手指,无规律地四处生长。春天有新枝从下面冒出时,免不得遭我毒手,枝残叶落。爷爷总会敲下我的头:“小祖宗!就巴不得它好些吗?不然你可就看不到美丽的石榴花了!”

于是,我总盼着夏季。夏天,榴花在树上开得如火如荼。我总会捡些地上开败的。有时趁爷爷不注意,就抱着树干摇啊摇,或踩着椅子捡些艳的。这时爷爷去东屋拿面粉,我去堂屋寻杯子;他去西屋喂小鸡,我在厨房接水;他去南屋晒被子,我在把榴花的花蕊薅出,其余的切碎。

等他终于闲了手脚,便又弄些菜来,坐在树下看着我择菜。我那时可干着大事呢,将石榴花裙的瓣先泡入水中,顺手拿起地上的小棒,乱捣一通,末了,再将切碎的石榴花外面的衣放入水中,将花蕊慢慢撒进去……

他有时抬头望着满嘴嘟嘟囔囔的我,总会说:“就不能帮帮我?你看你弄哩啥,石榴可结不出来哟。”我才不搭理他呢,只顾埋头胡作。那时午后,阳光暖暖的,爷爷在榴花纷飞的树下,择着菜望着我……若有小朋友喊我的名字,我便丢弃手中的活,草草应了爷爷几声便一哄出了门。至傍晚才归,这时想起了自己的杰作,慌慌地走进门,就望见爷爷还在那坐着,看着我说该吃饭喽,补了一句,就知道你不着收拾,玩意还给那呢,跑不了!然后开心地去洗手吃饭,爷爷和我坐在树下,端着饭,望着我的魔水,晚风沙沙地吹着,榴花香扑鼻,结束了我夏日的一天征程……日思夜想的秋季终于到了,红橙的石榴点缀在碧绿的叶子间,灿若星辰。爷爷摘上几颗,那石榴皮黄里透红,只两手一挤,红宝石般的果实直吊人胃口。爷爷很大方,总会给亲戚邻居送上些,我便也知了分享,饭后叫上朋友来家中坐在树下一同吃石榴。欢声笑语跑进石榴果实里,那更加酸甜可口,每一颗都弥足珍贵。

而今,我在城,爷爷在农村。城里的石榴色样比家乡里的艳多了,可入口却酸涩。又想起爷爷来,听说爷爷与儿媳闹了矛盾,那女人蛮横无理,爷爷隐忍着搬出了家,他身体还好吗?那石榴树可还在呢?若没有孩子的欺负会更好吧?

童年的那个秋末,被母亲接回家时,爷爷便忙不迭往车里放自家的果蔬,临走前嘱咐母亲不叫我吃太多石榴,我胃口不好,适量有益多吃生热。

记忆中的爷爷站在树下,树上果实摇曳,他怀中中揣着那几颗石榴,定格为我永久的思念。他用最朴实的爱温暖了我纯真的年华,回忆变得酸甜,人生如榴花般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