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沾在草叶上时，院角的桃树就绽了花。粉白的花瓣裹着嫩黄的蕊，像刚睡醒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探着脑袋，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香——不浓，却像刚煮好的桃花茶，带着点清甜的暖，悄悄漫进开着的窗里。

奶奶总爱在这时搬个小板凳坐在桃树下，手里择着刚从菜园摘的青菜。嫩绿的菜叶沾着晨露，她指尖轻轻掐掉黄叶，偶尔抬头看看枝头的花，笑着说：“今年的桃花比去年密，秋天准能结满桃。”我蹲在旁边帮她递菜篮，指尖碰着带露的菜叶，凉丝丝的，却被阳光晒得暖乎乎的——春天的阳光不烈，像奶奶的手，轻轻落在背上，舒服得让人不想动。

午后的阳光最软时，妈妈会把被子抱到阳台晒。她抱着被子走过客厅，阳光落在她肩头，连发丝都染成了浅金色。“春天的太阳养人，晒过的被子，晚上睡觉都能闻到太阳的味道。”她边说边把被子铺平，夹子轻轻夹在晾衣绳上，被子在风里轻轻鼓起来，像只蓬松的云朵。等傍晚收被子时，我总抢先抱在怀里——被子裹着阳光的暖，还带着点洗衣粉的淡香，贴在脸颊上，软得让人想笑，连心里都跟着暖融融的。

周末跟着爸爸去郊外，路边的油菜花都开了，金灿灿的一片，像铺了层碎金子，风一吹，花海就翻起波浪，连蜜蜂都忙着在花里打转。爸爸停下车，笑着说：“带你去摘野菜。”我们蹲在田埂边，他教我认荠菜——叶子上带着锯齿，贴在地上生长，掐断时还能闻到清浅的香。爸爸的手掌粗糙，却稳稳地握着我的手，教我怎么连根拔起，阳光落在我们身上，连影子都透着欢喜。

晚上回家，奶奶端来一碗荠菜豆腐汤。“刚摘的荠菜最鲜，快尝尝。”她把碗递过来，汤里飘着嫩绿的荠菜和雪白的豆腐，热气从碗口冒出来，混着清香。我喝了一口，鲜美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意在肚子里慢慢散开，连指尖都跟着暖起来。抬头时，看见窗外的月亮挂在天上，清辉落在晾衣绳上，白天晒过的被子还在轻轻晃，风里飘着淡淡的桃花香。

原来春天的暖，从来都不是突然来的。是桃树下奶奶择菜的身影，是阳台晒过的暖被子，是郊外田埂上的油菜花，是碗里鲜美的荠菜汤，是家人陪在身边的那些细碎时光。这些暖融融的小片段，像撒在日子里的糖，慢慢融化在心里，凑成了一整个春天的温柔，让人觉得，连时光都变得慢下来，软下来，满是让人欢喜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