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檐角的雨滴第七次坠入青苔时,外婆掀开了陈年的陶瓮。那些蜷缩的橘皮在晨光中舒展,像极了旧书信上褪色的火漆印。
她总说陈皮是封存阳光的琥珀。梅雨季过后,竹匾上铺开的橘瓣如同散落的星子,瓦楞间游走的光斑为它们镀上金边。我曾趴在窗棂上观察水汽蒸腾的轨迹,看那些褶皱的果皮在时光里慢慢蜷缩成小船的模样。
陶瓮内壁结着经年的霜色,新皮与旧皮在瓮中层层交叠。三年前的陈皮还带着青涩的酸香,五年前的已沉淀出檀木般的温润。当外婆将晒好的新皮撒入瓮中时,纷纷扬扬的橘皮雨里,我忽然读懂《楚辞》里"橘徕服兮"的深意——原来有些事物正是经过岁月的磋磨,才能酿出穿越时空的芬芳。
去年惊蛰,外婆把装着十五年陈皮的香囊系在我书包上。那些细碎的橘皮在绒布里沙沙作响,像是瓮中岁月在低语。经过校门口的玉兰树时,风忽然裹着陈香掠过鼻尖,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真正的传承从来不是固守,而是像陈皮般,在流转的光阴里默默酝酿属于自己的光。
瓮盖合上的瞬间,无数个雨季的阳光在陶瓮里静静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