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冬意渐浓,我和母亲匆匆地在马路上骑车归家。忽然,母亲停下车,望向我说道:“看,那儿在卖米花棒。”我顺着母亲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台笨重巨大的机器正轰隆隆地运转着,一条条糥白糯白的米花棒从机口钻出来,散发出阵阵甘甜的米香。而在那机器后,是一位敦厚矮小的老者,他戴着布口罩,套着老旧的白纱手套,身上穿着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大衣,脚上是一双早已脱了线的薄底黑布鞋。他和他的机器在接近落下的夕阳前孤零零地伫立在天地间,那么落寞,那么悲凉……
我对母亲说,我去买一点吧,母亲点头表示允许。我走近老者,对其说道:“爷爷,给我买5块钱的。”年纪大了吧,耳朵本就不好使,再和着机器震透耳膜的隆隆声,老者不好意思地让我再说一次。待听清之后,他几乎把脸埋进机器前,在残阳的映射下,露出的耳朵泛起一圈彤彤的紫红。不知怎的,我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他太卑微了。不是外人认为的,而是他自己认为的,他早已把自己不如他人的思想烙在了脑海里,他很怕,怕我们不买他的米花棒,怕自己遭到顾客的唾弃与鄙视。
很快,一大袋米花棒被双手捧上:“小姑娘,给!”老者的手很干净,是刚刚给我米花棒之前擦的,我伸手接过,他立马把手缩回,尴尬地笑笑,重新戴上脏兮兮的白纱手套。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把,老者是在表达自己的手很脏吗?谁能想象得到,又能体会得到,那种怕被人嫌骂的卑微感!
付完钱,他的眼底似乎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有喜悦,也有落寞与悲哀。喜悦什么呢?估计是喜悦又做了一笔生意。落寞什么呢?估计是落寞小摊的无人光顾。又悲哀什么呢?估计是悲哀自己的辛劳艰苦的命运。
坐上车,我又匆匆回头望了一眼:那位敦厚矮小的老者重新踱步到笨重巨大的机器后,在一阵轰隆隆声中,在过往人群中,重新把自己隐藏起来,隐藏在茫茫人海中,似乎从没有出现过,成为了一阵极小极小,极渺茫的风。
回到家,打开包着米花棒的袋子,拿起一根,轻咬一口,很香,很甜!那位老者,虽然无法在外人心中成为浓墨重彩,但他身上却有一种源于自然的纯真,为我的心留下一块净土。也许,老者只是人生中的一个缩影,还有无数人经过岁月的重压,经过挫折的洗练,虽然身躯早已破败不堪,心底被打上“卑微”的烙印,但总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味道,至于是什么味道,还需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