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亲爱的东坡先生:
旁人说,旧友重逢,当煮酒一盏,闲话至天明,可不如为你煨一锅东坡肉,小火慢炖,煲至肉质酥软时,再舀一勺浓浓酱料覆盖其上,此时突降小雨,我打开轩窗,山林竹叶的清爽之风吹淡这肉的腻味,而当山间也染上这人间烟火的气息时,你推开我的木门。
东坡先生,九百多年,好久不见。急匆匆脱下蓑笠,放下钓到的活蹦乱跳的鲈鱼,你来不及与我打招呼,就奔着那锅肉而去,我问你,怎么不等雨停些再来,你抚须一笑,“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我笑笑,笑你这傻气。
自是客人,必得以礼相待,那荔枝是早就淘洗好的,玫红的外壳包着露出一点白的果肉,好似下一秒便要绽开一般,只待君拾起,你匆匆饭前拿起一颗,利利索索地剥皮入腹,没有丝毫恻隐之心,我问你,怎生的中原男子,吃的这样不风雅,不怕人笑话,你更加变本加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常做岭南人”。“岭南苦寒,难得你如此偏爱”“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我笑笑,笑你这狂气。你话音刚落,轩外一只鸟儿窜上云霄,惊得竹叶轻颤,在你茶中溅落一滴天地清凉,你就着饮下,向我挑挑眉,“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我笑笑,笑你这混气。
茶足饭饱,必要与你比试一场的,让你看看我这可以拿起箭弩的胜男儿将。左牵黄,右擎苍,倒是不用为报倾城随太守,只须看看你,且胜孙朗。谁曾想,你却拒绝了,长叹一声,眼里似有泪光,“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我不禁接出下一句,“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我笑笑,笑你这痴气。
“小生,老夫平生,七次被贬,虽未成大业,实现济天下之报负,但所辖之地,修堤固坝,移风易俗,轻徭薄赋,吾常想,儒家求道,求成事于庙堂,但倾身于百姓,不更近于传道之责,吾之一生,品过佳肴,看过好景,数十年自在从心,吾已无憾,唯有一事,吾与吾妻,数十年生死两茫茫,思念之至,血泪无以偿,今日阳春胜景,吾拈花见她去也。”
话毕,眼前人忽已不见,木屋竹林,皆化为云烟,唯剩桌上,一本东坡词集,草草翻开几页。小生愚钝,见而难留先生,特书此信,以记此终生难忘之逸事,又不知寄往何处去,便徒留后世人所赏,以知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教师点评:见字如晤,是联络彼此的问候,也是袒露心声的开场,于是作者写下同老友相聚闲谈般熟络的语调,写下如对待老友相知相惜般难尽的慨叹,也写下对东坡居士字字含情亦满含钦佩欣赏的话语。而见字如晤,还是作者独特构思的结晶,是作者一片真心的展现,毕竟,若无“老友相聚”的场景,何见东坡的豪情不减与率真一面,若无“老友相知”的设定,何知东坡的偏爱、喜好与境界、追求,若无这些字字珠玑之言,何来这般自然巧妙地融入引用、介绍生平,何来这般别出心裁的人物述评,又何来这样难得一遇的“近距离接触”名家的机会呢?作者此番创作,既是巧借“见字如晤”之用途,以一封跨越时空的书信剖白自己、言尽深情,也是化用“见字如晤”字面之意,让我们见东坡之字,如见东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