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岁月是一本画集,那正月就是最华美的封面,上面画着窗户上的窗花,还有桌上墨迹未干的对联。
对于儿时的春节,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卷红纸。
正月一到,祖母便带着我四处闲逛,漫步在街上,有时能看到几个摊位正贩卖年货,行人三三两两,在小摊面前走走停停,有的只是看看,有的人与老板商量价格,最后都会以老板的一句“算了算了,大过年的便宜卖你”收尾。
祖母带我出来,主要是为了买红纸。祖母中意的红纸,纸质要好,颜色要鲜艳,还要便宜,常常一下午都找不到合适的。每当我向她抱怨时,她就会拍着我的头说:“这纸可是要用一整年的东西,当然不能马虎!”
买到合适的红纸,她便拿麻绳仔细捆好,时间一天天在指缝间溜走,那捆红纸就静静地躺在柜子里,到了年三十下午,祖母便小心翼翼地把红纸裁开,由祖父认真写上祖宗牌位,再贴在院子北面的墙上,小时候的我总是不解,后来才明白,这是中国人民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对先人最朴实的悼念。
太阳悄悄溜下山来,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电视上播放着春晚,爸妈在包饺子,祖母把我抱在怀里,红纸和剪刀在她手中翻飞,像一只精灵,随着红色的纸屑纷纷落下,祖母把手中的纸展开,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龙便出现了,这时我便会兴高采烈地把剪纸贴在窗户上做摸,剪一个,我贴一个,不一会儿窗户上便张开朵朵鲜红的花。
吃完年夜饭,祖父会拿出砚台和毛笔,用红纸写对联。我则是点燃烟花,为天边留下一抹鲜艳的色彩。直至地上剩下红色的纸屑,零点的钟声才缓缓敲响,新的一年悄然而至。祖父的对联此时也写好了,一家人挤到门外,在一片欢笑中贴上崭新的对联。
就这样,这些红纸成了我对春节最深刻的印象。到了正月十五,家里除了对联和窗花,其他的红纸全都被撕下,春节也慢慢落下帷幕,人们又开始了一年的忙碌,而剩下的红纸,带着我们对未来的希冀,陪伴我们走过又一个新年。
后来,童年记忆随着时间模糊,但童年的那卷红纸构成了我记忆中最鲜艳的封面。也许,春节就是藏在红纸里的,即使春节过完了,当时欢乐的氛围,依旧会留在春联上,留在窗花上,而对亲人的哀悼、追忆,也藏在红纸写的牌位上,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