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为我叠了一只纸鹤。

我自小就爱同姥姥待了一块，同爬上顶楼天台上放风筝，同她前去祠堂偷摘火龙果，同她坐在院前石阶，迎朝涂曦霞，享清风，觅纸鹤。

姥姥有双巧手，她极喜欢把弄些小玩意。忆得那时校里孩童盛行折纸，我也不例外，迷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散学归家，我携同姥姥沐浴着日暮阳光，塘水清清，柳色新。只不过我还忙着折纸同小伙伴比试，惜了这景致，姥姥看我不同往日揪着他的大手，闲谈些什么，悄悄探下头瞧见是我在叠纸玩，取笑我道：“这些折纸的小把戏，你姥姥都玩腻了，叫我来教你！”夺过我手中折皱了蔫了吧唧的纸，兴冲冲把弄起来，有模有样的。

一路上，姥姥费了好大劲琢磨，终是什么都没叠出来，还将那心爱的彩色印花的花纹纸扯坏了，本是心里空落落的，转眼看向一旁在院子石阶姥姥公研究折纸急得挠头的模样不由得嗤笑了起来。

连着几日，我都跟凑在姥姥身旁，看她折纸时的认真劲，“这样，对半折一下，然后再这般翻过来……阿妹仔！姥姥折出来那小鸟了，你快来看看哇！”我闻声溜过来，瞧见她那一瞬间，心间暗流涌动，是那样亲切的，又是那样好似易懂，却又捉摸不透的。姥姥的笑容，是我见过最淳厚，最纯真的，比那白鹤之羽还要洁净的，沁透人心。

“姥姥，那是纸鹤，才不是普通小鸟呢！你让我瞧瞧看！"我一头扎进姥姥的摇椅，拿过她手里的纸鹤，细细端详起来。

那纸鹤小巧玲珑，一身素净的白色，同姥姥的笑一样，不过略微逊色了些，边边角角而毫不含糊，棱角分明恰到好处，又不甚过于锋利的，有姥姥那股劲儿。我小心翼翼地存着，如今，还存放在屋里的展柜上，用那圆筒玻璃罩着，好生护着。

那玻璃罩的纸鹤其实有一对，另一只是我给姥姥折的。那会正赶开春，天气还是有些凉，姥姥腿上有旧疾，不顾家里人劝阻，硬是鼓足了精神气去工作，回来时又添新伤，还染了风寒。姥爷心疼姥姥，嘴唠了好一会儿，姥姥总是那样，一笑而过，她的笑好似有魔力，治愈身心。

我依样画葫芦，学着姥姥的样儿叠一只小纸鹤，样子瞧着是笨拙了点，还看得过去吧。我灰溜溜地送过去给她，她还是从容地显露处她的笑颜，那笑颜好像给纸鹤赋予了魔力，姥姥盯着纸鹤，而我，看着姥姥，心里暖暖的。

只是纸鹤发黄旧了，那人情味还是不变的，情意化作一只素净的鹤，飞向阶前石阶，孙俩，享清风，觅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