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真的老了,悄无声息般的。
奶奶是什么时候变老的呢?我不知道,也许风知道,也许云知道,在那逝去的时光里,时间乘着风越过,躺着云游过。
奶奶变得容易往事了。四五月份时回老屋,奶奶说田里的瓜熟了,弟弟嚷嚷着想吃,奶奶便踏着她的那双小脚找镰刀去了。我看着她从屋前转到屋后,又从屋后转到屋前,时不时嘀咕两句,而后又跑来问我:“咦?我刚才是要找什么来着?”我笑笑,指指依靠在门外的镰刀。奶奶忽而醒悟似的,尴尬地笑笑,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她又转身急急忙忙地去拿镰刀。时光在她的身上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瘦削的身影如同干枯的古树枝,先前的青丝也已泛起了层层银白的浪花,我意识到,奶奶真的老了。
老屋门前的枇杷树结了一个个金黄的枇杷,阳光将枝叶沐浴在自己的怀中,那些枝叶像是被镶上了一层金边,阳光照耀下,像是缓缓流动的琥珀。儿时的我喜爱吃枇杷,奶奶便在院子里种下了这棵枇杷树。我馋枇杷,所以时常等不到枇杷完全成熟,便早早摘下青枇杷尝,酸,便吐出来,这时奶奶就会跺着她的那双小脚,说:“败家子,响雷要打头的啊!”我并不在意,现在想想,奶奶先前所处的饥荒年代,哪怕是一片树叶,也是珍贵的吧。
馋着枇杷,听着唠叨,童年就这么过来了。后来进城上学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回老屋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四五月份,奶奶总要打来电话“今年的枇杷好大个儿呢!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愣了神,电话那头也沉寂了下了,过了会儿,传来了轻微的叹息声。学业的繁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哪还有空闲回去呢?
不久,我家就会出现一箱又大又甜枇杷,那是奶奶寄来的。奶奶不会邮寄,识字不多,发消息的时候,奶奶的眼神总是紧盯着手机屏幕,紧锁眉头,手指在手写键盘上,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她都极其认真地写着。我不敢几乎不能想象她寄一箱枇杷的困难,挑拣,包裹,邮寄,她靠自己完成了这一系列工作。
我想着奶奶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呢?因为她是奶奶,所以她的爱能踏着云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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