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从门口探出头招呼着我。刚逃离繁重学业的我,迎着盛夏那灼人的风,来到了很久没来过的外婆家。外婆家门前,阳光仿佛被驯化了狂傲的性子,清凉地扑打在地面上。我扫视着这一些令我陌生的物件,有些不自在地背起了双手。
外婆的热情可比那天空的炎日,她抱怨着我多久没有来到外婆家,又是多久没有来吃她做的土窑鸡……陪她走过门前,紧绷的弦似乎缓缓松开,再看外婆脸上的笑意,真如长空中一层层铺开的云彩般绚烂。我来到那口废弃的井前,井里已被填满了土,而在我极幼的时候,井还是能用的。我不禁对外婆感叹,想当年,井还能用的时候,我曾跌了一脚摔在了井沿,差点就掉进井里,现在想来还有心理阴影呢。
我看向外婆,她却反而盯着我:“谁没有阴影呢,人在光下都有影子,心怎么能没有影子呢?”我怔住了,看着阳光下随着我的光的影子,看着黑色的我,心中好像释然了。既然影子对人不可割舍,正如黑暗对于光明不可割舍,遗憾对于完美不可割舍一般,总是需要让我去接受的吧。
走进清凉的屋内,赤足踩上那凉透心尖的地板,心中的躁热便散去了大半。外婆忙给我端来一碗汤,名字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也许是什么养身体的水罢。蜂蜜化去了水里的苦,等我一碗清甜彻底喝完,外婆却拖出了一个个大桶。
阴凉的屋内,一支大风扇缓慢安静地转着,那甜蜜的水尚未化尽,外婆却开始工作了。她虽然退休了好几年,仍然在家做一些工作。她把桶里蒸熟的橄榄去核,再卖给别人加工,就这么简单。可老人家可以用这件事消磨一整个下午的时光。我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旁边,也想帮忙。外婆拗不过我的请求,只好从了。
我兴致勃勃地开始去核,可却一个不小心碰倒了桶,里面的橄榄倒了出来。我惊乍地连忙去捡,脸上已染成了通红。外婆也来捡:“囡囡,不用,我来我来,洗洗就好了,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害躁什么。”看着外婆端起橄榄去洗,我一边惭愧,一边却放下了心。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外婆家,我第一次想亲切地去拥抱它了。风扇仍然转个不停,我走进厨房:“外婆,我来帮您吧,我会仔细的。”
“好呀!还有,以后要常来啊!”
“一定会的。”
我想,苍茫起伏不定又平淡无味的人生,唯有如阳光般强烈的爱才能为生活镶上一个惊心动魄的感叹号,而不是,提笔句号落,人生如白水般平淡地结束。
我又想,我需要这个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