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没有回头。
微风卷起落花,穿过屋檐,我和奶奶在那颗桂花树下。金秋的风中散着桂花的香气,一把摇椅轻轻晃着,一把蒲扇缓缓摇着,茂密的树叶为我们搭起天然的荫蔽。看着满树的桂花,脚步碎碎来到奶奶身旁,拉住她的手,“奶奶,我想吃桂花;糕”,吧唧着小嘴,满眼渴望地抬头望着那满树金黄细小的花儿,幽香氤氲。
余光里,奶奶娴熟地拿起木筐,乐呵呵地笑着调侃我:“小馋猫,去摇桂花吧!"我像-只快乐的小鸟,连蹦带跳地来到桂花树下。“小心别划到手啊!”奶奶关照道。可我毫不在意,一心只有眼前的桂树,连头都没有回。奶奶只好拉着我的手一起摇,树.上的桂花纷纷扬扬地洒下,而后静悄悄地落在了木筐中,落在了奶奶泛着银辉的青丝上,亦落在了我的心间。奶奶洗着桂花,水裹着桂花,划过布满老茧的手,不时溅起晶莹的水珠。
桂花酿悄然铺陈在小木桌上,伴着桂花糕的香味在空中轻飘飘地舞着,盛满了夏末初秋的淡淡香甜....回过神来,早已过去了匆匆数年。那颗桂树长得更高了,更茂盛了;桂树下的人,却大不如从前了。桂花开了,细碎的金色花瓣,宛若星星,人从树下走过,落花细细香满衣,却无人停下,似乎在提醒着我,那只是年少的记忆而已。岁月无情地夺走了奶奶的健康与活力,将她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病人,我如梦初醒,记忆中那停留在唇齿间软糯香甜的味道也在这时才肯离去,只剩下满嘴的苦涩.
我依旧还是站在桂树下的女孩,奶奶依旧安详地坐在摇椅上,数年前的记忆逐渐与眼前景象重合,只不过再也看不到轻轻摇摆的椅子了。走进桂树,手覆在树干上,想再摇下点桂花,却听见身后奶奶的声音:“小心别划到手啊。”那声音沙哑低沉,语调缓慢无力,却一下拨动了我的心弦。那一刻,我没有回头,可能是不想让奶奶看见我那早已盈满泪水的眼眶,也可能是想继续维持那摇摇欲坠的梦境。“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风掠过,桂花仍在落,时间仍在走。长大的我已将过去的淡淡香甜藏于心间。此刻,我没有回头,而是抬起头望向桂花树,对奶奶说:
“奶奶,今年的桂花还是那么香,我给你做桂花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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