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巷,两边是极高的石围墙。
石头斑驳,却有丝瓜从墙里伸出头,一个一个慢慢垂下来,在风中洋洋得意地荡秋千。紫色的扁豆花也站在墙头的风里,窃窃私语。石缝里有趴着的绿苔,密密匝匝。高高的墙上有一扇小小的木棱窗,那是墙睁着的独眼,注视着世事沧桑。
孩子们在不短不长的巷子里跑来跑去,追着猫上树,引着狗儿觅食,把前院偷来的顶着黄瓜的嫩黄瓜分赃,吃剩下的黄瓜屁股沿着围墙高高地抛向空中。又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支粉笔,于是那天的功课就成了墙壁涂鸦。不是无来由的乱写乱画,小孩子们画所谓的三头六臂的哪吒和那只七十二变的猴子。大孩子们则写“爱的太平洋”,把小小的心思写满了一墙。
孩子们上学去了,他们的妈妈聚拢来。小巷的地上铺着几块零星的青石板,此刻,青石板上是光着的脚丫。仿佛用这种方式,她们刚刚劳作的辛苦就可以被青石板统统吸走,绵长的风吹进巷子,传来的是她们无遮无拦的笑声。“你看我的脸晒黑了没?”“我那地里的荒草要比人高喽!”“午饭做点啥?”东一句,西一句地话家常,她们是巷子里烟火味儿。
有时候邻里之间也吵架,但很快就被巷子泯灭了情仇。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巷子里住着,这家打喷嚏,那家都能听到,想不见,都没有空间。吹着晚风,巷头一站,毫无芥蒂的就就着一个话题聊到了一起。
夏日的晚上,老人们摇着蒲扇给年轻人讲故事,关于小巷的故事,高高的围墙里,原来住着的是一个张姓的地主,地主的老父亲是一名医生,给人看了一辈子的病。还讲屋脊上站着的三个小兽、屋檐上青瓦的图案、那座窗户开在石围墙上的厢房原来是养马用的。也讲了地主的后人,大多读过书,都在外边过着不错的生活。
岁月绵长,小巷沉静于身后。石围墙、青石板、长丝瓜、扁豆花、小猫小狗……这一切,在我的心里,意味深长。
小巷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