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起眼,透过车窗向外看:大片大片的棕黄涌到天边,一排排光秃秃的树,支在麦田旁,呈着萧索的色调,冬阳暖融融地笼罩着光秃的枝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纱,像是秋日树林里的晨雾。
列车轰隆隆地驶过田垄。
“砰砰砰”“吱呀”门缓缓地从里打开,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只见外婆穿着厚厚的棉衣,脸冻的红红的,看着我们,笑得眯起了眼,细密的皱纹排布在弯弯的眉眼间。
“家里好冷啊”我使劲搓了搓手,呼出一口气,空气登时氤氲起来。“冷啊,外婆给你拿棉衣去咯”外婆缓缓迈开步子,吃力地弯下腰,抱了一摞厚厚的花花绿绿的衣物,又迈着小步子走了出来,走走歇歇。我看着外婆佝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知道你们冷,早就准备好了”,“这个被单子,还是你小时候,专门给你缝的。”"外婆笑得又咪起了眼,打量着我,似乎在问我还记不记得。我神色恍惚,一缕阳光斜照进窗,凝重悠长,如时针般为时间的游走留下痕迹厚厚的棉衣裹在身上,踏实,暖和,我凝神,盯着那缕缕银丝凝着的昏黄的光,只叹流年暗中偷换。
人间的温情跨越无数岁月和命运的阴霾,将记忆烘烤得蓬松而馨香。
新春像只小兔子蹦哒蹦哒地来了,可怜天公不作美,年三十那天早上家里的电路烧坏了。没了空调,弟弟冻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外公急匆匆披了一件单衣就下楼去找物业了,好言好语请了一个电工师傅。
师傅吭哧吭哧上了楼,满脸通红,看着我们笑了笑,张了张包,我跟外婆面面相觑,妈跟爸对视了一眼,家中一片寂静。师傅看见如此状况,脸色耷拉下来,点起一根烟,“上门费二十!”,说着踩到凳子上,扒开电路板,掏了个扳手,把脸凑近去瞧来瞧去,“要自己买零件!烧坏了,我也没办法。”师傅顺势就要把烟卷扔到地上,亏得外公抓了个烟灰缸过去,灰黑色烟纸在昏暗里闪着透亮的火星,我们却感受不到一点点温。呛人的烟味弥漫肆虐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弟弟打了
一个喷嚏,又“哇”地哭了起来。
昏暗、冰凉、呛人,如人间炼狱。
外婆无能为力,一脸歉意地看着我们,一直沉默的妈突然把外婆拽了过去,低声耳语了一番,又塞了一个东西,外婆忍着浓浓的烟味,张开手心,递了一个红包给师傅,师傅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手却胡乱摆了几下,“哎呀,收回去吧,我怎么能要呢”,外婆神色黯淡,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却好像也明白了很多,“拿着吧。"“那我就收了啊,哈哈,祝你们新春快乐!"师傅笑眯眯地伸出手,”将红包抓得死死的,塞在包里。又踩上去一阵捣鼓,随着“滴”一声,锅炉子又开始冒白汽,空调也“鸣”地吹了起来,师傅下来,又道了声新春快乐,转身走了。
门“膨"地关上了,方才那声“新春快乐”的残音还留在空气中,我手脚暖呼呼的,却仍然感到透骨的冷意。
街上张灯结彩。
冷,发自内心的冷。
天气冷,亲情暖;新春暖,人情冷。一一尾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