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七十多岁,学历不高,除了爱唠明、闲不住、舍不得花钱,人们提及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他瘦小的身躯与总是与他形影不离的电瓶车。
在我的记忆中,从小到大每当我要去什么地方,都是爷爷骑着他的电瓶车送我前往,我从站在爷爷的电动车前面到坐在电动车的后面,我渐渐长大,爷爷慢慢变老。日月如流,电动车也变得饱经风霜。多少次,爷爷载着我骑向学校、补习班、绘画班……无论是遇上“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般的鹅毛大雪,还是“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似的瓢波大雨,爷爷那瘦小却又宽阔坚实的后背总是我遮风挡雨的最好遮蔽。
一天,凛冽的秋风捎来了放学的铃声,我冲出校门,跳上爷爷的车后座,急忙说道:“先回越家,我补习班的书忘拿了。”爷爷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皱起眉头:“那你中午干什么去了?现在车又没电了。”我答道:“那就先回去,大不了之后我骑自行车去呗。”爷爷又讲了我儿句,见我不搭理,便小声用土话嘟囔几句:“差劲!差劲!”爷爷陪我回家拿完书,我准备骑车走,爷爷却又叫我上他的电瓶车,说:“电应该还够,上课不能迟到了。”
在那个秋晚,我们逆风而行,那秋风肆意吹打,把爷爷的衣服拨得好像在地上挣扎的鱼儿一般不断跳跃。半途中下起了小雨,冷得我发颤。爷爷坐在我身前,双手紧紧握着车把,穿着单薄外套的佝偻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用身体冲破这密不透风的雨幕,他那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无比坚强、高大,好似能替我挡下所有寒冷与磨难。我坐在后座,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规划好时间。
走到半道,我渐渐觉得爷爷的电动车跑不动了,爷爷赶忙说:“别管我了,你抓紧去学校吧,可要好好学啊。”我从车上跳下,看到粒粒水珠顺着爷爷花白的头发不断跃下,滚落在额间,他的脸上已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汗水。他用瘦小的身躯推着电瓶车调头,在路上一步步艰难地上坡。身旁的行人与车辆如潮水般掠过,爷爷双手攥着车把,脊背绷得像一张弓,双腿像钉子一样钉在路上,青筋就如同老树的树根一般凸棱起来。
那一刻,无比凛冽的风也为我拭去了几滴热泪。风吹动了水中月亮与繁星的倒影,试图捻下树梢孤零零的最后一片枯叶,最后轻轻挑断了我回忆的缕缕丝线。当我回过神看着眼前左右摇曳却始终挺立的枫叶,已然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