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是温柔的印刻在血脉中的守护。一一题记
我常常疑心自己的家乡是受到了山神的庇护,因为从我回到家乡的那刻起,能见到的除了山还是山。以至于我常常觉得自己是大山的孩子,直到我忆起父亲离去时的伟岸身影。
一年级以前,我所有的童年都是在父母办的厂里度过,直到他们的生意渐渐衰颓。那时的我几乎是迫不得已才回到这儿,后来我的印象中不再有机械发出的轰鸣,不再有与儿时玩伴玩闹的身影,那个可以让我在工作台底极尽嬉笑玩乐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是一座又一座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大山。
我经常对大人的说法感到奇怪。明明我们是大山的孩子,却被勒令着不准靠近大山。我喜欢青黛色的远山,山中有万古常青的松树,俯仰生姿,有不同花期的野花依次绽放,娉婷袅娜,亦有皎洁的月亮和繁杂的星尘高挂枝头,浮光掠影。但大人们似乎看不到这些,他们心中想着的只有可怖的毒蛇。或许,小孩和大人眼中看到的永远是两个对立的世界。我们守候着乌托邦,他们却只注重现实。即使他们也曾是小孩。
在我又一次被三申五令不准一个人上山玩闹时,我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与同伴们相约上了山。所幸,那时不算不知天高地厚,没有爬至山顶,只敢在山半坡地带停留徘徊。我仍旧记得那天的情景,夕阳西下,整座山披斜着金黄的光,我们摘了心爱的花相约回家。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直到我们看破了草丛暗藏的玄机。那一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我们小心的迈向草丛旁,略微探头,只是瞧一眼便面如土色,那竟是一条蛇。是大人所讲的故事中那吞吃鸟蛋,吐着艳红的舌信子,连眼眸中都暗含冰泛着恶毒的光的蛇。“跑,快跑!”这是我们当时唯一的想法,我们猛如疾风,穿梭在山野之中。当然,我们最终并没有遭到攻击,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回去后,这件事我不敢同带我的奶奶讲,怕她责骂,也怕她担心。当夜暮降临,窗外的月光如此冰凉,像是蛇的鳞片在反光。我感到恐惧,心慌,还是忍不住拨打了那个电话。电话那头我听见母亲的软声安慰,而父亲依旧一言不发。仿佛他根本不在母亲身边,但我知道他一定在。就像曾经走过的夜路,不论回不回头,总能看到那个被路灯照耀拉长的影子。我忍不住心生埋怨,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关心我呢?我终是在母亲的轻声呢喃中进入梦乡。
翌日,父亲竟回来了,只因我的一句害怕。原来所有我以为的不关心都只是我以为。见到他的那一眼,我竟感受到了无尽的思念。明明思念的就站在眼前,却仍旧感到不真实。可那疲惫的双眼充满着血丝,那伟岸的身影挺立如松,一切又那样真实。虽然,后来他坚持说着自己是为了清明祭祀而回来的,可我还是看穿了他拙劣至极的谎言。因为我分明记得离那一天还有足足半月。在那半个月里,我再次被严明禁令不让进山。于是我的视线里再也没有大山的身影,而替代它的是那个別扭地系着围裙,拿着锅铲踏足厨房的背影。于是,当我透过窗外看向远方一座又一座的大山。我想到的终于不再只是山林、野花,小草、大树,而还有无休无止、绵绵无期的烂漫爱意。大抵天底下的父亲都一样笨拙,他们极好面子,吝啬说爱,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忘了爱意难掩。
父爱是笨拙的谎言,明明所有的话语都那么拙劣至极,但我们却总是看不破;父爱是模糊的影子,我们踩着那个影子长大,却依旧难以参透何为父爱;父爱是不加藻饰的远山,若不精心观察,你便瞧不清那云雾缭绕后的葱茏爱意。
我想我仍旧是大山的孩子,但大山却依旧为生活而奔波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