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一腌菜坛子,放在厨房一个不惹眼的角落里。
母亲打趣儿说那是我们家的老古董,比她的年龄还要大。说是越用越老,越老越好。
老坛子也是外婆的宝贝。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甚少有时间管我,外公外婆便搬来与我们同住,这坛子自然也搬了过来。外公退休后闲不住,到处找空地开荒种菜,无论收获了什么菜蔬,外婆都会洗净晾干后放些到坛子里面腌着。春天的白菜萝卜,夏天的辣椒豆角,都可进坛,至于生辣荞头之类,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我,最爱的却是那酸豆角。
说起酸豆角,起初还是有些阴影的,少不足知事时去菜地里转悠,看见藤上一条条的长豆角,便起了嬉闹的心思,凑过去,抓起来,哪知手上抓到的竟是一条蠕动着的大青虫,吓得赶紧扔掉。从此对那豆角都有些抵触,家里面长豆角香喷喷上桌,我一般是不动筷子的,更别说是酸豆角了。
外公外婆都是赣南兴国人。兴国是客家之乡,规矩很多,吃的东西也特别,家家户户上桌最多的都是酸菜作配料的佳肴,酸菜牛肉啦,酸菜炒腰花啦,酸菜炒肚尖啦,什么都酸酸的,辣辣的,让人胃口大开。兴国招待远客的名菜叫四星望月,是伟人亲自起的菜名,除中间一笼粉鱼粉肉粉豆腐外,周围几个配菜都用了酸菜作佐料。这是迄今为止我所尝到的世间少有的美味。从此我对酸菜不再排斥,当然,酸豆角还是例外。
外婆却是知晓我的心思,那日从坛里捞出些酸菜准备做饭,也不直接拿酸豆角让我品尝,只先拿那荞头引诱我,说不知今日这酸菜入味了没有,让我试试味道。我张口一尝,轻轻一咬,荞头的酸汁儿在我嘴里爆开,怀疑有人在自己嘴里拿着橘子汁打“水仗”,我直道好吃好吃,想要再吃一个。可外婆说没几个了还要做菜,便轻言细语劝我:
“这酸豆角也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我看着被老坛子颜色嫩黄的豆角,嘟起嘴不大乐意,可又不想拂了外婆的好意,
“还是生的,能吃么?”
“没事儿,坛子里那么多菜,还就荞头和酸豆角可以直接吃。”
见我犹豫,外婆拽出一根豆角放进了嘴里,吃面条一般很快唆了下去,又递一根给我,鼓励着说:
“吃吃看,很开胃的。”
我再禁不住,眼一闭,嘴一张,就咬了上去。许是这豆角腌得更久了些、坛子里又放了冰糖的原因,豆角酸辣酸辣的又还有丝丝的香甜。嗯,还真不错,不很酸,又有点微辣,说不出的满口噙香。那滋味,竟像是老友又新逢,又像他乡遇了故知,让人欣欣然忘记了以前的一切。
我吧唧吧唧地吃着,吃完了一根又来一根,砧板上的豆角被我吃完了,我自个儿跑到老坛子边上,掀开盖,撸起袖口,直接开捞,一根一根停不了嘴。深怪往日真是鼠目寸光,偏要昧着一两毛钱去买辣条,辜负了家里这等上好的佳珍。
等外婆回过神来,我已连午饭都吃不下了。外婆说:“小祖宗!再好吃也不能这样撑啊!吃多了会伤胃呢。”
我说不出话,打了一个饱嗝,一口酸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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