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爷爷跟我说的故事里，总有一头老黄牛，一头被太公和爷爷奉为家族神兽的老黄牛。

爷爷说，他小时候最爱看的，就是太公赶着那头老黄牛在水田里犁地。太公轻轻挥舞着鞭子，这边子向来只是在空中炸响，从来不会落在他老伙计的脊背上。老黄牛的脊背，起伏着，勾勒出美好的线条。一人一牛，脚印深深浅浅，湿润的泥土从犁底翻滚而出，恰似海边翻涌的浪，点亮了初春的一片片田野。

“你别看它老了，可还有劲的很。”爷爷说太公总喜欢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叼着烟枪，一脸得意地炫耀，"一亩水田犁下来，它都不带喘的。"可就是这么牛的老伙计，却对付不了那场饥荒。

不是熬不过，是逃不过。

人们饿疯了，什么都吃，甚至是树皮和草根，可漫山遍野却还是充斥着饥饿。太公看着家里饿得面黄肌瘦的几个孩子，再瞅一眼牛棚里同样瘦的皮包骨头的老黄牛，止不住的叹气。家里的刀已经磨得无比锋利了，可太公却觉得这把刀沉甸甸的，他怎么也抬不起手，举不起这把刀。太公长叹一声，只能带着爷爷，牵着那头老黄牛去了村里屠夫的家里。

爷爷说，他总听老人们讲，牛极通人性，人做什么它都知道，那天的夕阳如血殷红，太公将缰绳放在屠夫手中，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一眼他的老伙计。而那头老黄牛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摇尾巴，慢慢的跟着屠夫往前走，没走几步，那头老黄牛停下来，回过头，定定望了一眼正背对着它拼尽全力压制眼泪的太公，同时也望了一眼瘦弱的爷爷。爷爷说：“它的眼中满是晶莹的泪水，最后，那头老黄牛低下头，轻轻的哞了一声。”

"你太公说，在时代和生活的漩涡里，人都是无力的，是没有选择可做的。但这是因为有人奉献，有人牺牲，有人坚守，有人奋进，所以我们才能迈过一个又一个坎，繁衍生长，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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