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边的花又开了,就在几天前。我曾自觉或不自觉地在其中搜寻那个佝偻的身影,却又一次次地败兴地收回目光。那年,花开半夏。
曩昔,未名湖还是一片野湖,直到我误打误撞闯入了这里,从此这里便成了我的秘密基地。未名湖的风景很美,春有落英缤纷飘泛花香,夏有葳蕤枝桠筛滤阳光,秋有浮光跃金与我同乐,冬有羞赧月色溶溶阖眼。
湖在群山的怀抱中,雾气蒙蒙,鸟声渐隆。我一如往常踏进这片秘密基地,却意外发现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张劬劳的脸,戴着一副墨镜,白翳的眼虚虚地望着湖面。过了一阵,我终于大着胆子上前:“你是谁?”那张脸慢慢转向我,我终于看清了他:灰色的衣服无端给他增添了一点死气,衣领已经磨破了,带着一点霉斑破洞的衣摆绣着已经看不出来的花样,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说我是来拉二胡的,你又是谁?我在他身侧的一块灰石坐下,眼睛却不住地往那个箱子瞟:“我是这片湖的主人。”过了一阵,我开口:“我可以听你拉琴吗?”他点头,悠悠地拉起了琴。那声音如泣如诉,其中的语调我不懂,但那起起落落的声响拧成一股绳,将我的心缓缓勒紧。一曲毕,我鼓起了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自豪。
后来的许多天,我依然在那里看见他。每次见面,他都会带着那把二胡,有时听我唠叨,有时兴致起了,给我拉上一曲。有一天我问他,你不回家吗?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继续悠悠地拉起二胡。后来的好几天,他都没有出现,我的心情慢慢从一开始的诧异回归平静,继续投入我艰涩的学习生活。
不承想,半个月后,我又见到了他。
那次,我在街上和好友走着,本打算去买杯奶茶,却听到了那熟悉的悠扬曲调。起初我以为是听错了,可是越走近越心颤——是了,是他,他还是那件灰色长衫,在一众短袖T恤中突兀异常,佝偻的腰身用力直了直,像一杆努力却又改变不了开花凋零命运的竹。可是……我回望了身旁的朋友,然后拉着她走向了马路对面。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在奶茶店排队的时候,一只干裂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僵硬地转过身,还未等我发话,朋友就不耐地塞了一把零钱给他:“臭流浪汉,别碰我,脏。”我咬咬下唇,还没说话就被抢了先。他给我递过来用一包塑料袋装整齐的钞票,问我能不能捐给那边的募捐组织。我望了望,街角的尽头的确可以隐约看见一个大大的横幅。他的脸上浮现憨厚的笑:“我怕人家嫌我脏,还是你给比较好。”我一时哑然,刚要伸手去接,他却把手往回收了收,细致地把那袋钞票打了个结,把结递给我:“别碰,我脏。”
我接过那袋沉重的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股羞赧愧愤涌上心头,轻而易举扫去了我那薄如蝉翼的虚荣心。我想起第一次对视时他那双半盲的眼睛,问起他为什么不去做手术,他笑着摆摆手说没这个必要。“我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应该把钱留给更需要的人。”
奶茶已经排到了我的号,朋友扯扯我的衣角,我轻飘飘地挣开她的手,掏出钱包里的所有钱毅然向街角走去。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他去哪了?我不得而知,但我总能在每个伸出援手的瞬间,听见远方传来悠悠的二胡声。
教师点评:文章主题明确,内容具体,文笔流畅,情感饱满。文章里介绍的人物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