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暄气初消,月正圆,蟹正肥,桂花皎洁,也未陷入凛烈萧瑟气态。”
伏案歇息间,我不经意抬眼,却望见一株桂花树。已入浓秋,桂花开得灿烂优雅,黄色的花瓣间透着略微发红的花蕊,却不知是谁被泪水晕开的眉眼。我猛地想起阔别已久的故乡,耳畔少许的嘈杂将我的思绪牵动至数年前。
我仍记得老屋的条条褶皱,荡漾着时光匆匆逝去,屋旁那棵盛大的桂花树,在每一个金黄的初秋洒下数不尽撩人心弦的记忆。
“清影不嫌秋露白,新丛偏带晚烟苍。”打我有记忆起,太姥常领我在老树下念诗学礼,用诗句填充着我童年的多数时光。粗壮的树干充盈着不规律的纹理,仿佛在诉说着她成长的波折,那直指云霄的枝叶,又仿佛在交代“苦尽甘来”的道理。秋日的烂漫寄给了老桂树一番明黄色的叶条,彼时,太姥与我并坐在桂树下,从三皇五帝时说起,讲到繁华辉煌的盛唐、雅致清丽的宋朝,在我脑畔复刻着中华文明的光辉灿烂。
故乡的风筝寄给秋日了别样的晴朗。年少时的我最爱这项游戏,总是放学回了家就拿起风筝催促着太姥出门。犹记得小燕子风筝划破天际时,我兴高采烈地为太姥鼓掌。太姥缓缓拨弄着手中的手柄,小燕子时起时落,在蔚蓝的九月秋里尽情舒展着婀娜的舞姿。太姥常说,自由常是在高处的,吃的苦、受的累与其相比都不值一提,所以要飞,就飞高些;要闯,就无畏些。
太姥擅长烹饪,她拿手的桂花饼是我的心头爱。故乡的十月,金秋送爽,温凉的晚风吹落遍地的叶,连同桂树的香,都寄送远方。太姥总会让我捡些花瓣回家,亲自洗净、蒸熟、揉面、捏成型。我常是电视节目看到一半就听到太姥“来吃桂花饼咯”的声音,于是飞奔向厨房。掰一块细细品尝,香甜在口腔蔓延,煞是美味。余下的桂花会被泡水喝,透着淡淡的甜,柔柔的,很是舒服。
那时月正圆,一家人聚在院里,品尝着桂花饼,喝着桂花水,其乐融融。谈话间,秋似乎都褪去了原有的凛冽萧瑟,留得一片欢喜的团圆。我扭头端详着老桂树,桂花皎洁,诉说着幸福与安康。那夜很黑,我却不觉得寂寞。浓秋,浓秋,也并未如他人描绘般的凄凉。
一阵微风拂过,桌上的卷子互相擦拭出“沙沙”声。迷蒙间我抬眼望向窗外,窗外的月光仍皎洁,自顾自点亮了秋的沉寂。不期而遇的桂树屹立在窗前,清新了鼻腔的馥郁悄悄地重现着太姥的笑脸。
“忽起故园想,泠然归梦长。”我轻轻念,我轻轻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