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携着绵绵春雨,吹绿了大地,吹醒了万物。只需几日,满目已是春潮奔涌,处处换新颜。
每到春季,爷爷就开始整理菜地,把地耙得平平整整,耧了浅浅的土沟,均匀播撒下萝卜种子。过不了多久,一片幼嫩的萝卜苗便破土而出,它们沐浴着阳光雨露,伸着柔嫩翠绿的叶子,天天变着样儿不停地生长。
不久,萝卜终于露出了青青的头,它们躲在叶子下面,头顶着绿油油的萝卜缨子。弟弟妹妹见了,如雀儿般欢呼。每天放学后,争着到地里去看看萝卜又长高了没有。
萝卜一天天长大,家里的饭桌上就有了萝卜的影子。有时候馋了,从地里拔一根萝卜,也顾不上洗,在衣服上擦几下,咬一口,嘎嘣脆,有那么一缕清香,还有一丝甘甜。在贫困的岁月里,孩子们没有水果吃,萝卜就充当了水果的角色。
风箱“咕嗒咕嗒”地唱着,我双手紧握着拉杆,用力地一推一拉。火苗红红的,旺旺的,不停地舔着锅底。一锅水烧开了,母亲往锅里缓缓倒入一碗金黄的玉米糁子,搅拌几下。我添煤烧火,玉米糁子就在锅里“咕嘟咕嘟”上下翻滚着。熬上一会儿,母亲把笼篦放进锅里,笼篦上放几个窝头,此时要文火熬粥,不然粥就溢出来了。
没过一会儿,喷香的玉米粥熬好了。母亲早已经在切萝卜了。弟弟刚从爷爷菜园里拔出来的萝卜,还散发着泥土的芳香。叶子绿油油的,绿得那么结实,那么可爱。萝卜切丝,加盐、醋,滴几滴香油,添一把葱花,搅拌均匀。萝卜的清新和葱花的浓郁,交织融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萝卜丝清脆爽口,就着窝头和玉米粥,也吃得美美的。那个年代,有饭吃且能吃饱,还有这样诱人的小菜,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除了凉拌萝卜丝,母亲偶尔也包一顿萝卜馅饺子,但一般是不放肉的,那时候平时很少有肉吃,只有过年才能吃点肉解解谗。母亲买来肥肉,炸了油留着炒菜,剩下的油渣剁碎,萝卜切片焯水、剁碎,挤出水分,放进葱花,加调料拌好。
一家人忙碌起来,擀皮的擀皮,包的包,不一会儿,两篦饺子就包好了。灶台边,弟弟早已拉着风箱烧开了一锅水,就等着饺子下锅呢!我们几个眼巴巴地望着,早已急不可待了。饺子刚一出锅,顾不上蘸蒜汁,也不管烫不烫嘴,一口吞进去一个。母亲问,味道咋样。哪有嘴回答?慢点吃,别烫着。母亲嗔怪着,笑了。
每次包饺子,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吃,她望着孩子们大快朵颐的样子,心想:什么时候能让孩子们吃一顿萝卜肉馅饺子,那该多好呀!
母亲至今依然常食萝卜,炒萝卜丝是父母餐桌上的家常菜,萝卜丝就着馒头、稀饭,也吃得有滋有味。尽管如今生活好了,但母亲一年四季常用萝卜做菜,包饺子、包子也离不开萝卜。
母亲还特别喜欢吃生萝卜,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还在坚持。我们姐妹几个一开始不喜欢吃,总觉得萝卜有股萝卜味,后来受母亲影响,也慢慢开始吃生萝卜了。去掉厚萝卜皮,切下中间一段,一般萝卜头较辣,中段稍甜。咬一口,脆生生,甜丝丝,甜中还带点微辣,满口生津,浓浓的萝卜味在齿间荡漾。
萝卜有着“土人参”之称,民间也有“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的说法。我就想:母亲已八十有四,身体硬朗,走路脚下生风,一直以来很少患发烧头痛之类的疾病,应该得益于常吃萝卜吧!
萝卜贫贱,且多,农贸市场、超市里,放眼望去,只有白萝卜、大白菜最便宜,几毛钱一斤,做特价时只要3毛9。我时常买来炖汤,萝卜烧肉,有时也炸萝卜丸子。
我家非常喜欢萝卜炖排骨汤,每周都要做一、二次。猪排剁成小块,放入开水锅中焯一下,捞出用凉水冲洗干净,再重新放入开水锅中,放入葱、姜、料酒、花椒,用中火炖50分钟。排骨炖着,把白萝卜切块,放进汤里,再炖15分钟左右。汤鲜肉烂,萝卜透亮。萝卜的清香和着肉和葱的浓香,弥漫在空气中,还没品尝,早已经垂涎欲滴了。
如今,生活好了,好吃的东西数不胜数。即便是那食不厌精一族,天天吃腻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如若上来一盘白生生的萝卜,你一块儿,他一块儿,如风卷残云,片刻功夫,就一扫而光。还有那“嘎嘣脆”的开胃小菜萝卜干,更是明艳赏目,一个清脆爽口了得。
悠悠岁月,抹不去我对萝卜的情感记忆。忘不了萝卜的味道,忘不了母亲的味道。如今,萝卜依然是我家菜谱中的主角,它那纯朴、熟悉的味道将伴随着我,在烟火袅袅的日子里,演奏锅碗瓢盆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