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来学校了。

我还未走进教室，便远远望见了一个暗红的身影，时不时飘起一角。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件红蓝呢子衣，罩在母亲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当我逐渐走近，看到母亲的胳膊正弯着，想必又带了饭吧！她将饭盒笼在身前，拥在怀里。带卷的头发扎成一捆，垂在肩后，黑中穿插着白丝，如同针刺入我的心中，隐隐作痛。

母亲何时已成这样了？

我有多久没仔细观察过母亲了？许久。我又多久没见过母亲的背影了？两三年吧。一种愧疚与苦涩混杂着涌上来，堵住我的喉咙，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带出几滴泪水。我顺着记忆的藤蔓摸去，母亲的背影，却早已模糊不清。

明明小时候总能看到母亲的背影啊！那时我步子小，迈不开，总落在你身后，你高大的背影，是最常见的风景线。昔日，觉得母亲是那么的高大，好像能遮住天上的太阳，干净利落的黑发披散在身后，步伐轻快。母亲像是不会累，即便是提着大袋子，也依然能健步如飞，背挺得笔直，如一块木板。有时，母亲会放慢脚步等我，我急忙小跑起来，母亲却回过头道：“没事，你慢慢走，我等你。”小手高兴地落入大手，大脚配合小脚细碎的步伐，走回家中——这才是我心中的母亲啊！

母亲忽然转过身，我慌忙擦去泪水，挂上笑容。

“吃饭去吧！”我小声对着她言。

去餐厅的路上，我照常速走着，却发现母亲早已落在后面。我刚停下脚步，母亲却言：“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到，别饿着肚子。”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场景，我恍然大悟——我长大了，走得快，自然便把母亲的背影淡忘了。泪眼见着又要涌出来了，我执拗地站着：“妈，这次换我来等你。”大手牵着大手，两人并肩而走。偷偷向母亲瞥去，我早已高出一个头。夕阳将她的几根白发染成金黄色，我再一次强忍住泪水。

放学后，母亲离开了。那不再挺直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凛冽于风中，直到成为远处的一个小点。这次，我任凭风将泪水吹落。

我越长越大，母亲越发老了；我越来越高，母亲越来越矮了；我走得越来越快，母亲却越发慢了。转过身才发现，母亲早已在我身后，我已许久未见到母亲的背影了。请原谅我，我一定会停下来，像小时候你等我一样，牵住你苍老的手。

以前总是你等我，如今，也该轮到我来等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