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独立佛堂前,满地槐花满树蝉。”记忆中的我总徘徊在小巷,看一遍又一遍的槐树花开,听风轻拂着花瓣翩翩。小巷的深处是故事的开始也是结尾的铺垫。
我爱那槐花,不如海棠的“十分国色妆须淡,数点胭脂画未匀”的妩媚清韵;我爱那槐花,不如牡丹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国色天香。它就是不起眼的星辰,散落在满树枝桠的各地。但又默默无闻散发着光,点缀着夏末秋初的点点时光。
春去夏至,槐花枯老,门前总放着两张小板凳,奶奶摘着菜,倚着大槐树等待着从小巷里飞奔而来的我。大雨过后的小巷冲淡了石板间的沙砾,簇簇槐花也被水珠压弯了枝桠。一不留神儿,便被露水打个正着。小时候最爱的可就是这让人又气又爱的槐花了。
想起每次采完槐花,奶奶总会搬个板凳,拿来菜盆坐在水池边将它们慢慢清洗。我蹲在奶奶身边,看盆里水波微漾,看水泼在空中划过的影。奶奶总是慢慢地做这些事,不慌不忙,同岁月一起静静地腹步。直至槐花饼出锅,菜油与槐花的味道混合着傍晚的炊烟飘散开,奶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招手喊我过去。我总是用力撒撒扬起的嘴角,“奶奶,来啦!”分不清是槐花饼的香甜还是奶奶眼里溢满的笑意,不长不短的童年被远山天边的甜蜜溶在一个糖罐,里面是似水流年,是五月南风兴,是千山万水尽朝晖。
撒开脚丫尽情地跑,总会有奶奶伴着淡淡槐花香,眼神和蔼,站在柔柔暮光里,候在疏疏星云下,迎我回家。
曾记得,小时候的我最爱的就是喝奶奶亲手沏的槐花茶。每每花开时节,花香轻悠轻悠地飘入鼻中,我便心心念念地想着让奶奶为我泡槐花茶喝,马上连蹦带跳地跑进屋内,硬是把正在干活的奶奶给拉到了槐花树下,一手牵着奶奶皱巴巴的手,一手指指堆满槐树的槐花:“奶奶,奶奶,你看槐花又开了!你帮我泡槐花茶好嘛?”我边说边回过头来向奶奶撒娇,生怕她不同意。
奶奶弯下腰,轻轻刮刮我的鼻尖,满脸堆笑地回答道:“真是小馋猫呢!等着,我去摘下槐花给你泡茶。”
说完,她便微微拘偻着身子,半跑半走地走近槐花树为我摘槐花,那双千沟万壑的双手翻动着,灵活得像两只飞舞的凤蝶,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属于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家的双手。奶奶慈爱的双眼扫视着头顶上的槐花,轻轻捻起最娇嫩的花儿放入篮中。
我在树下边玩边帮奶奶的忙,不过与其说我是在帮忙,还不如说是在帮倒忙,奶奶她也不恼,时不时笑着望望我,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来,任由着我的性子。摘好槐花后就要洗槐花了,水流裹着槐花香,划过奶奶满是斑纹的手,溅起几滴晶莹的水珠。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奶奶的摇椅上,出神地望着奶奶洗槐花时的那种简练迅速,心里惊讶而佩服。槐花的清香伴着风溜过鼻间,我在流水声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后,奶奶恰恰将槐花茶泡好了。槐花树旁的路灯已经亮起,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每当这时,奶奶总会搬一张小木桌和两把小木椅来到槐花树下,她将茶具摆放在小木桌上,和我坐在槐花树下,细细着品着茶香。时不时有几朵槐花飘落在她的衣服上,她的身上弥漫着槐花的清香,那是我最最熟悉的味道。
“咕噜咕噜.……”花茶入口,甜香在嘴角边弥漫开来,槐花香流入了我的心坎,还带着许些余温。心里一刹那间是那么的满足,奶奶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一脸和蔼地看着我。
犹记得那时月光为缀在枝头簇簇素白的槐花踱上一层银白,槐花的香味也因为多了份恬淡,奶奶的白发被泛白的槐花染得更白了,月光下的槐花白得耀眼,眼眸里有花也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