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叩泛着青锈的门环,缓缓推开古雅的木门,倾听其发出叽吱的声响,墨香染上春风,顺着门隙,纷至沓来,风会记得书的香,千丝万缕,顺着鼻禽,感上味蕾,沿着向上,到达大脑深处,把遗忘边缘的记忆一道拉回。
踏着青灰的石路,途经乌黑的墨池,我尽力放低声响,进入古老的石瓦房,推开书房厚实的木门。猛地一抬头,门上的联依然张贴着。岁月已将黛红洗净。像是僧人破旧的轰裳。四角已不像样地扬起,却退不去字的苍劲有力。“马到成功”的字样依然清晰可见。
我小心地探出头,有一位老人坐在藤椅上,落日的余晖撒在他的满头银丝上,镀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原本修长而灵巧的手臂此时已有点点斑驳,可他一直挺拨着背。专注地看着一本书,不时扶起那副金边细丝的眼镜。春风冗杂着墨气,穿过檀木窗框,轻柔地拂过那部书,我看清了,跟我的那部《增广贤文》是一模一样,
“爷爷。”我轻声喊道。老人像是被一惊,缓缓地转过身,一见是我,立刻笑着说:“臭小子,现在才来看你爷爷我。”逢这个间隙。我环顾了书房四周,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四面都是古木做的书架,每一层都摆满了书,大多数书都陪伴了爷爷大半个人生。有些书的身子早已发黄,甚至没有了封面。连位置也同小时候一样,茶桌上的紫砂壶散发的轻烟,都像是没有变,缓缓,是普洱老尘厚重的滋味,但我也知道,在这其中无论是时间还是岁月都改变不了的,那是书香。
爷爷缓缓地起身,把藤椅小心的推了进去,我分明看见了爷爷的手上突出的青筋,和那因为水分缺失久久深陷下去,在桌子上抵出的细线。
爷爷把我轻推着,一边道:“臭小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我只是笑,不语。他把我轻推至书桌前,拿出一张做工精细的宣纸,从毛笔架上取出了一支毛笔。我也知道,爷爷是想让我知道些什么。他把毛笔在砚台有规律的沾起了墨,倒不知道是哪一根神经细胞一下子牵动了全身,都震悚了起来。提起笔摊平纸,先是轻轻点纸,再而突然用力,行云流水。一会儿,平凡的纸因为爷爷的字而蓬草生辉。
我从爷爷的神情里看见了一丝自豪,这是对中华文字的自豪,这张纸上分明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但是爷爷只是将笔递给我,郑重的说:“轮到你了,”我哪里敢不接,双手接过,道了声:“好。”我紧紧握住毛笔,冷汗不经意在手心流出,虽然我在之前已经反复练习,但是爷爷面前,不免有许紧张,我小心地控制毛笔,不然它随意走动,过了一会儿才逐渐进入佳境。但是我没有意识到爷爷的不见,再回过神来,作品已在我的手下徐徐呈现,但是鼻子却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一抬头,只见爷爷端着花糕在我面前,但他竟看着我的字吃了迷。“瞧,奶奶给你做的花糕。”我甜蜜地笑了,想起小时候,爷爷硬是让我背《增广贤文》,没有办法,我哭着要吃花糕才背书。想到这里,我甜甜地,笑了。
洗过手,回到书房看见爷爷戴着他当年的金边细丝的眼镜细细地看着我的书法,还不时凑近,赞许地点点头。我明白,他是为着中华文化的传承而欣慰。
我告别了爷爷,摇下大巴车窗望着远去的爷爷,我们互相挥着手,直至他的身影化作一个一点。
回到学校,我打开了无人问津的柜子,翻箱倒柜找到那部书,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翻开那熟悉的第一页,一股墨臭夹着灰尘扑鼻而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我回忆起,在离开他去县里读书时,他踉跄的跑到即将出发的车前,递给了我,是他珍藏了多年,在大学时镌刻的《增广贤文》。“走吧,时间不早了,没时间就别来看我了,我在这活的还好。”他挥挥手,在他那坚强的眼睛中,我看到了眼泪。
有人说这墨水的气味很臭,可谓“墨臭”,但我宁肯管它叫“书香”。当你翻开书,书香会将你的记忆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