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微斜,几抹炊烟在半空徘徊,与攀缘屋檐的爬山虎相映成趣,装点了原本静谧的一隅天地。
小区角落的一间斗室是老人的栖身之地。他做了很久裁缝,总帮着大家缝缝补补。几块厚木板堆成办公桌,薄的钉在墙上,给细线剪子当了休憩的床。老式的钟早已赶不上时间的步伐,与针线堆放在一起,为这个角落演奏,嘀嗒嘀嗒。坚硬的木板在老裁缝年年的抚摸下渐敛了棱角,抽屉上的把手不见踪影,只荡下几缕红线。
我带着不合身的裤子来找老人,推门便嗅到一丝清香,似陈年的木一同呼呼吸吸,稳重而亲切。老人挂着和蔼的笑,佝偻着背接过裤子,经验已将他的眼睛铸成了标尺,比划了下便说:“长了有二寸吧?”接着,拿起一节拇指长的粉笔在裤管标了位置。白炽的灯光打在老人和缝纫机上,他带着老花镜,半眯着眼,粗大的手指上沟壑纵横,展开案上的裤腿,脚下有节奏地踩着缝纫机踏板。那缝纫机嗒嗒的响声谱出不成调的曲儿,裤管上白色的线记录下了这段欢鸣。一会儿,老人把裤子给我比划了下,调整到完全合身后,他再次拿走加固。天际红霞涌现,风敲了敲门外的风铃,进屋欣赏着老裁缝的认真与执着,也带来老人的喃喃:“我这儿可是比不上外头流水线的速度呢,但牢啊,就是别处磨破了,我缝的也甭想开个线头……”
末了,我拿起改好裤子道谢,针脚线头好好地藏在里面,外头不见一点儿粗糙。老人咧着孩子般的笑:“可放着一百个心穿,牢着呢!”他的自豪,是对这份消遣打心底的热爱与守护。
在这个车水马龙的时代,人们渐渐抛弃了静心”缝补”,也很少真正花下心思做事,可人造香水的热烈终抵不过古木沉香的底蕴。老人驼下的背、深深的纹与轻挑慢捻丝线的手法嵌进了老屋,在姑苏一隅挂出幅从前车马慢的水墨画。
每一次针线翻飞,修补的不止是衣物,还有工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