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滴滴答答,迷迷糊糊中听了一夜的雨声。破晓的光透进来的时候,忽如一夜春风来,远处的山脊涌出了绿意盎然。我循着记忆,踏出门去,看尚在浅憩的城市,被早起劳动的人儿叫醒。
行走在小街上,我四处张望,眼前晃过一抹红色,原是满不在意的。却忽地听见了碗盆敲打的声响,窸窸察察。哦?有人在这晨间劳动?
是了。漫步的青苔填补了残缺的砖墙,老人站在山脚边的屋前,着一身灰白的衣,袖子齐齐地挽在肘间。上了年纪的老奶奶,略微毛躁的发干练地拢在脑后,垂下些许发丝遮掩密密的额纹。正埋着头,端着倾斜的碗,将那浓稠糖水均匀涂抹,艳艳的红色裹上薄薄的莹白,一支支,娇艳欲滴,用透光的糖纸包好,插在半人高的木桩子上。空气中,飘扬着丝丝甜润的水的气息。
太阳还未完全笼罩大地,老人插上最后一支糖葫芦,竟就这么背起敦实的木桩子,背起她劳动的成果,朝着那登山的路儿走去。尚早,通山的道路上仅有稀稀疏疏的人可以聆听到鸟儿晨间的第一首曲。望着似无止境的山峦,我咬咬牙,跟了上去。
台阶一级一级,连通山顶。老人走得不快,碰着人了,总是露出满面的笑,迎上去,取下她做得玲珑剔透的糖葫芦串串。走一段,歇上一段,用自己的肩膀,扛起生活。
许是昨夜的雨太大了,台阶依旧打滑,老人刚刚放下的木桩子,却径直斜斜地往台阶下倒去。老人打算抹汗的手悬在半空中兀自转了方向,却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木桩子便出现在了我跟前。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接住了老人沉甸甸的希望。
老人两步跨到我跟前,接下木桩,交错掉落之时,地上滚了满地的葫芦串串。我愕然,看着老人一支一支捡起来,装进布袋子里。见我看着,解释着,“带下山去扔掉啊,不给别人添麻烦。”说着,拍了拍旁边的木桩子,像是在可惜她的糖葫芦。我不禁问出了口,“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专门登上山,来卖糖葫芦?”这,是不是太辛苦了?老人回头看着我,不解我的问题,似乎这对于她说再正常不过一般。“因为啊,我希望,任何事情都能是苦乐共存的。你们啊,面对这群山,就好像历经了苦涩。我再送上香甜,是不是就能改变什么呢?”
竟然,如此简单。沁润了甜的劳动啊。我帮着老人小心地搬着木桩子,直达山顶。
层层峦峦的绵山交错萦绕着郁郁葱葱的新绿,雾气迷蒙间晕上素雅的蓝,这是晨间的山儿。
我拉拉冒汗的衣衫,拂去额间的疲态,微一吸气,天朗气清,沁人心脾,咬一口手中红彤彤的糖墩儿,舌尖浸润了微涩的酸,复而被浓郁的甜香所包裹。满足地闭上眸,听着耳边老奶奶爽朗的笑,恍然,恍然。原来,这,就是劳动的美好啊。
大汗淋漓后的简单快乐,心中有了他人,皆是最简单的劳动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