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来了，人真少。

我选了司机后面的位子，坐了下来。身边靠窗的位子上，坐着一位老人，他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穿着墨绿色的制服，衣服上绣的臂章表明了他的身份——护林员。他的脚下放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的大概是些棉被、衣物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吧。

他很老，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皱纹。他也很瘦，颧骨高高地凸起，脸颊深深地凹陷，花白的头发积满岁月的寒霜。不知是衣服太肥大了，还是老人太过瘦小，那件绿色的衣服更像是挂在老人的身上。一双骨节突出、青筋暴起的手交叉着放在身前，手心里捧着一本不大的小簿子。

他十分安静，姿态安详，却莫名地笼罩着一层忧愁。过桥时，大巴车颠簸了一下，老人的身体也随着晃动了一下。他似乎被摇醒了，两只手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手心里的小簿子，接着将其举到眼前，打开，翻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了一分笑意，道道笑纹中奔流着丝丝得意。我好奇地瞟了一眼，只见那本小簿子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约莫是老人的护林记录册吧？老人看我好奇，打开了话匣子：“这是10月5日那天的记录，3个人非法用火。在他们生过火的地方，要浇水处理，重点巡查3遍；这是10月6日的记录，10千米处标牌掉落，修复……”

跟着老人的手指查看，我发现本子上面一则则记录简单明了，一行行写得密密麻麻，整本小簿子几乎都被写满了。听着，看着，我仿佛跟着老人走进了山林，走进了老人的生命。再次抬头看老人家，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不少。进山了，透过窗玻璃，能看到远山此起彼伏，像展开的画卷，像波折的人生。

老人合上小簿子，将其贴在胸口，抬起头看向窗外，像久别重逢一样，贪婪地看着窗外的山，偶尔回过头来，眼睛里闪着星星一样的亮光。车窗外，是老人爱了一生的风景吧？车窗里，老人也是我眼中的风景。自此，把小簿子护在胸口的老护林员，一直在我脑海中，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