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梨花开了大片,入目是漫山遍野的白,轻轻地托起天边的片片薄云。
她把头发挽在脑后,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白色连衣裙,裙上用蓝色的线勾出一朵朵花的图案。她觉得自己此时必是极美的,情不自禁地笑了,两个酒窝在脸颊上晕升。外公进屋来,首先瞧见了她两个明晃晃的小虎牙。外公背好背篓招呼她出去。
这座小屋坐落在山脚,依山傍水,看起来好极了。只是和村子隔了座山,他们去村子都要翻过这座山,极不方便。外公老了,她又自小是个腼膜的姑娘,不喜与外人交往,久而久之,他们似乎只活在外人茶余饭后的闲谈里。
清展的雾还没散去,像纱那样薄,紧紧贴在她身上,微凉。草叶上的珍珠打着转,终是破升簿雾,摔得零零碎碎。树上的梨花开得愈发明艳了,放肆地笑着,没有一丝腼腆,她从小花树旁走过,竟让她们笑得花歧乱颤,笑出了眼泪,落满了她一身。她也恼了,扶着外公加快了脚步。太阳掀开了簿纱,审视着人间,这毒辣的目光细细瞧着一草一木,让人愈发紧张,憋出满头大汗。站在山顶,望见山脚错落的房屋,巷子里的青石板碎了不少,松动了不少,渗了不少绿色的地衣,前几天刚下的雨,矮矮的屋檐下还有小小的水洼。几个孩子看他们来村子里都好奇地打量着,大人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偷偷摸摸地飘来些探究的目光,这不免让人浑身不舒服。村子里赶集,设在村头的公路边,她扶着外公,在喧闹的人群里踽踽前行。满地泥泞脏了她的鞋,叠开在白裙上的蓝花也被吵得有些焉了。外公像山一般高大,落下巨大的影子轻轻披在她身上,挡着烈日。买了些肉和衣服,她把衣服小心地放进了背篓里。
回去的路上分明听到了几个小孩议论他们的田地、财产、事迹。这个十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如此生气,外公却只叫她莫恼。
山上的鸟一声声地啼着,也许是对早上的事耿耿于怀,她狠狠地拍了拍一朵花,狠心地揪了揪一片花瓣。风懂她的心思,吹下朵梨花,替她细细地别在发誓。
她有一座山,升满了梨花,藏住她的调皮、喜悦、任性、烦恼,托起她脆弱的心灵。她也很爱很爱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