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床头柜上立着一瓶松软的泥土,她来自我的故乡。
清脆悦耳的鸟鸣,如银子般的泉水,郁郁葱葱的草木,是故乡那倾城的素颜。故乡,我离开你太久了,我多想回到你的怀抱。
金黄的麦穗垂得快贴近地面,火红的石榴向人们裂开了嘴,勤劳的妇人在田垄上高歌。我曾在田野里捉过蚂蚱,碧绿的蚂蚱肥肥胖胖的,轻轻一拈,带着胡须的嘴便吐出青液。五颜六色的野花东一处西一处的生长着,邻家的姐姐轻轻摘下两朵,别在头绳上,笑着问:“好看吗?”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携着远方孩童银铃儿般的欢笑声。
村头有一口古井,每当七月烈日带来暑气,古井却泛着丝丝凉意。石头垒起的井口凹凸着,苔藓爬上井壁蔓延到井口。井水洁净得不含一丝杂质,胜过无暇的玉。烈日下,路人急不可耐的大灌一口井水,丝丝甘甜袅袅钻入舌尖,清凉晕散开来。每当固定的日子,村民们总会结伙去清理井底的淤泥。先是每户人家合力将井水挑干,再让一个健壮的男人带上刷子,顺着搭下井的梯子下去,用刷子将井壁仔仔细细的刷净,最后将污水挑出。只需半天儿功夫,被淘尽的水井又满了。
井边有棵枇杷树,高大秀挺。大片的叶子密密层层,形成浓密的绿荫,阳光穿过叶隙,泄下一地碎金,有的影子投射在井里,泛起粼粼的光。听阿婆说,这棵树在她儿时就有了。枇杷树十分争气,它的果实够全村每户人家分十几个呢!每到果实成熟时,除了给每户人家尝尝鲜儿,还要酿美味的枇杷酒,好过年时,全村人呡两口儿。
家乡有一个风俗,每当有人要出远门时,家中的老人就会到自家地里挖些土,然后用玻璃瓶装起来,让远行的人带着,叫他莫忘了故乡。儿时,我总爱捏泥娃娃,故乡的土捏起来又湿又软,像为孩子专门制作的玩具。长大了,父母对我的期望也越来越重,他们说,城里比故乡更好。于是七岁时,父母就在城里安了家,把我从故乡带走了。临行前,爷爷为我装了小半瓶土,也跟其他老人一样嘱咐我,莫忘了故乡。手中紧紧握着装着故乡土的瓶子,带着几代人的期望,我一步一回头。终于,离你越来越远了。
故乡,生我养我的故乡啊!离开你已经那么久了,唯有床头那一杯故乡土始终陪伴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