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单纯

浓荫下热烈绽放的一株当归,惊艳了那个蝉鸣聒噪的盛夏。

夏日,穿过街巷,来到一间小店前,透过繁密的树叶,“中药堂”三个字依稀可见。

那里曾有一位老中医,喜欢穿着泛的白大褂,在仲夏时节同孙女讲述种种药材。那之后,老中医和他那清苦、雅致的药材,以及那段盛夏时光,成为了孙女萦绕于心间,久久不散;留藏在记忆里,久久不灭的回忆。

童年的一个夏天,母亲忙于工作,把我寄放在爷爷家里。

那年夏天的蝉鸣格外聒噪,路边的枝桠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炙热的阳光照在皮肤上,火灼般的痛。站在中药堂门口,站在树荫下,清风扑面而来,混着青草味儿,夹着中药材的清苦。这些地方仿佛沙漠中的一片绿洲,给人以心灵上的安慰,有魔力似的,牢牢地抓着我的好奇心。

中药堂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爷爷有客人时就会让我帮他干拿药一类的活,没有客人便会拿着手边的药材给我讲讲中药。“你看这枸杞子,别看它小,清肝明目。”爷爷不急不慢的声音像似悠扬

的曲子从耳边滑过。“你问问这苏叶,味辛辣,有些酒味。”

我凑上前,果真闻到一股清冽的微苦中带了一丝酒味,仿佛被荆棘环绕的野玫瑰的芬芳,张扬而带足了攻击性,这芬芳辛辣却又令人沉醉于其中。

一个优着习习凉风的夜晚,璀璨的星空中挂着一轮圆月,隐约可见路旁的杨树的影子。

中药堂准备打烊时,一位妇女抱着小孩儿冲进来,有些口音的声音揣着粗气:“大夫,看看我家孩子吧,发烧了好几天,寻了几位大夫都没有治好。”爷爷不急不慢地把妇人请上座,挽了挽白大褂的袖口给小孩儿把脉,眼微闭,满是岁月的刀痕的脸上刻着一份专注。

从容不迫的悠悠开口道:“发烧几天了啊?平时喝水多吗?”就像在聊家常一样轻松。“体寒,我给你开个方子,拿回家熬,一天熬一次,分两次喝,早晚饭前喝。”说完便遣我去拿药材,我听后跑着

拿了药,想快些让那小孩的病好起来。可爷爷却缓缓的拿起称,细细地抓药,生怕抓多了似的,还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生怕看错了似的。我在一旁干着急,“爷爷快点快点。”他却还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这一行急不得,急了会出岔子。”

爷爷说话慢,声声入耳;做事也缓,不急不躁。如今想来品出几分枸杞的气质——平心静气、云淡风轻。

那之后没多久,爷爷便去世了。生前的最后一个病人,是我,体寒。在他的坟头长了一株单归,我想,这一定就是爷爷,白色大褂开成白花,与剩下的一寸黄土日夜为伴。

爷爷和他的中药材始终都是我记忆里最浓烈的一缕芬芳,在这繁华的时代里,我一品再品。

如今对夏天依旧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只是再也没有听过那么聒噪的蝉鸣,再也没有见过那么浓密的绿荫,再也没有见过那味中药材了。

有人留在了那个蝉鸣聒噪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