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对中国人而言是一种蒂固根深的情怀,是一种百转千回的心灵归宿,是乡愁魂牵梦绕的驿站。过完年,让人回味。而小时候的过年更是回味无穷。
贴春联
春节的心跳从贴春联开始。无需三通锣鼓,只要红春联一贴,自有一番浓浓暖意在心中跳跃,在眼前闪烁,家即刻涌动春的气息。自懂事起,总跟着父亲把去年褪色的春联一一揭下,聚拢在篓,恭敬地请进灶膛,一把小火,让字纸在明灭中慢慢焦黄,熔入灰烬,幻化成一缕青烟,在天地间书写行草,朦胧而神秘。幼时,不知仓颉造字,不知“篆隶楷行草”,只是觉得那“黑黝黝的线条”写在红红的联纸上,就是漂亮,就是那么令人起敬。
再把自个儿写的白额春联,虔诚地端端正正贴上,这样,心愿才能牢牢靠靠实现。小时候,年年追问,父亲年年向我讲述倭寇屠城滔天罪行导致白额联贴上门的故事。如今,各种装帧精美的工业化对联,随经济发展飞入寻常百姓家,门框窗台条柱渐被富丽堂皇花里胡哨的印刷对联所取代,少了墨香味的氤氲,多了土豪金的矫情。那些挥毫为乡亲写春联的老儒犹在眼前,而如今能提笔写联的人又到哪儿去呢?春联上那段留白,渐渐从家乡人心头抹去,渐渐在孩子眼前流失,难免心中有些失落。那流传四百多年的白额联,是珍贵的文化现象,是值得敬畏的天地语码。如没那段白色联头的比照与警示,还会持续催生家乡人敢拼会赢的精神吗?还会鼓励家乡人闯荡五洲四海实现中国梦吗?
做红糰
家乡人好“红”:红糰、红裳、红厝、红灯笼……红通通,喜洋洋。腊月廿六,家家户户开始做红糰。做红糰时,一家老小齐上阵,连左邻右居也来帮手,分工配合,流水作业,热闹得很。厅里摆上八仙桌,主妇站在“大笠孤”旁,倒出糯米粉,拌上食红,和入温水,压揉成团,搓成圆长条,再撮出乒乓球大小;一人接着双手大拇指压在中间配合其余四指巧妙地碾成圆形薄饼状,就成了红糰皮;另一人再接着把调好的了或绿豆馅或糯米馅或番薯馅,揉捏成球状,放入粿皮,捏成团;另一人接过红团团摁进红糰印,轻轻一侧敲,红糰应声而落,便有了“福禄寿喜财丁贵”及龙凤寿龟等吉祥图案;再一人把印好的红糰放在剪成圆形的鸡蕉叶上,红糰就成型了。把红糰放进多层竹编蒸笼里,约25分钟,红艳艳、香喷喷的红糰就出锅了。咬一口,松软中有点韧,口齿生香。应了一句俗语,“红糰绿豆馅,没吃想大错”。别看红糰用料普通,在家乡,红糰可是最有特色的传统喜庆食品,过年时家家必做。红色代表喜庆,圆形寓意团圆,甜蜜象征生活甜美。红糰留在记忆深处的,仍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忙碌而温馨的画面。
吃寿面
春节,小孩的压岁钱,家长往往以代管名义“强取豪夺”上交家库,只有吃点心才最实惠,有钱没钱腹肚圆啊。大人们神侃时,一门心思全往灶间闯。飘出柴火味时,就知道好戏开锣啦。凭经验,闭着眼也知道煮妈祖长寿面的程序:焙紫菜,炒花生,煎蛋皮,下线面。当诸香味次第粉墨登场,我鼻子就不由自主地狂啜吸,诱惑得五脏六腑都翻着个儿。碗面色香味俱全:红的花生,黑的紫菜,黄的蛋皮,及那微露的白色线面,外加二三片煎得焦黄的双层肉,无不让人垂涎欲滴,这是一般人家的常规做法,如果高档些的点心碗面还有海蛏、海蛎、虾仁、香菇等等。但不管肚子多饿,也绝不可吃过半碗,桌底下早有长辈的脚在不停地提示注意家风保持节制。何况桌旁早己围一圈观吃的主人家的小孩儿,"眼"外之意不言而喻:客人就算"撑船丞相肚"也得留下零头残羹,平日哪有这种待遇啊,得肝胆点,有福同享嘛!颇有剪径的味道!我们象征性地吃不到一半,就在"再吃再吃""饱了饱了"的主客劝与推的虚情与假意中放下筷子,随即桌旁就响起一片叮叮当当的碗筷声与唏哩呼噜的拼吃声。
现如今,这场面几成绝响,孩子们不可思议地质疑,怎么会分吃客人吃剩的口水菜?孩子,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锦衣玉食的你们,连饿字的真正含义都无缘体验,又怎能体会当时的口腹之欲?
要惜福,孩子!这一切的一切是长辈艰辛拼搏换来的,是改革开放带来的!
要造福,孩子!要努力为下一代创造美好未来,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