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节曾是我最不期盼的日子。因为在孩童时期,尽管有外公和外婆的细心照料,但我的父母始终未曾露面。到了小学,我开始察觉到自己的特别。那种孤立无援的挫败感在儿童节来临之时更为强烈,我变得少言寡语。

直至十岁。那一年,自行车开始盛行,一些新潮的同学央求父母为他们购买了孩童款自行车。上下学时,拥有自行车的同学就会三两结队,一边蹬车,边谈笑,风一般地掠过我的身边。望着他们潇洒的背影,我羡慕不已。

家中其实有一辆三轮自行车,是外公的拉货车,拉货车又笨又重,却是全家最值钱的宝贝之一。还是孩子的我无法驾驭这辆车,只得在周末陪同外公去农场进货时,挨着货物坐在车上,心翼翼地摸摸车身、车架,下车后,再掏出纸巾,把鞋子踩过的地方轻轻擦拭干净。

儿童节前一周,外公不再去农场进货了。可是,外公好像更忙了,每日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满身灰尘,面容也有些憔悴。他有时带着一圈铁丝,有时是几段钢管,匆忙地迈进门来,把那些我眼里的破铜烂铁,小心地存放在阳台上的工具间里。

儿童节前一天,外公依然很晚才到家。只是这一次,外公没有急着进门,而是从门边的工具箱中掏出一个大的硬刷,沾上一点洗洁精水,仔细地洗刷着置于院内的三轮车。外公用手指轻轻按压车轮,确认轮胎没有坏后,用小一码的刷子一点点刷去其表面的浮灰,最后再用清水冲洗一遍。我注意到外公常年穿的那件汗衫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两个洞,看起来更旧,更宽,蹲在地上认真干活的外公,比从前更矮,更老。

儿童节一大早,我便被客厅里传来的爽朗笑声吵醒。我起床查看情况,外公却牵着我往院子走去。快走到院子时,他用双手覆盖住了我的眼睛,过了一会才让我睁开。我慢慢地睁开眼,眼前的世界渐渐透亮而清晰。院子角落的三轮车剩了个架子,像老头子掉光了牙。而院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辆组装自行车,粉色的车身,黑色的车篮,车子的后轮两边各自增加了一个辅助轮,以增加自行车行驶过程中的阻力,防止骑行摔伤。

那天,我小心翼翼地骑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单车,在外公柔和的目光中,慢慢地前行。夕阳西沉,我的车篮里,装下了一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