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厨房里蒸腾的雾气便裹着葱香扑面而来。外婆系着靛蓝围裙站在灶台前，银白的发丝在蒸汽里若隐若现，像落在人间的星子。

"囡囡来啦？"她转身时，围裙上的碎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正好，咱们包春卷。"案板上整整齐齐码着碧绿的荠菜、金黄的鸡蛋丝，还有外婆特意从镇上买的薄如蝉翼的春卷皮。我踮脚去够挂在墙上的竹编菜篮，外婆已经把装着肉馅的青瓷碗递到我面前。

"手要这样托着皮子，"外婆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背，带着老茧的指节轻轻调整我的姿势，"馅料别放太多，像给春卷穿件合身的外套。"油锅在灶上滋滋作响，外婆用长筷子夹起包好的春卷，金黄的油花便欢快地跳起来。我趴在灶台边数春卷上的气泡，数到第三十七个时，外婆突然用筷子尖蘸了点面糊，在我鼻尖点了个小点。

"小馋猫。"她笑着把第一个出锅的春卷塞进我手里。咬开酥脆的外皮，荠菜的清香混着肉香在舌尖绽放，烫得我直吐舌头。外婆却已经转身去调糖醋汁，围裙带子在身后系成个歪歪的蝴蝶结。

午后阳光透过木格窗斜斜切进来，在青砖地上画出一块块金色的格子。外婆教我揉面做葱油饼，面团在我手里总是不听话，不是粘在案板上就是裂开小口。外婆的手像有魔法，三两下就把面团揉得光滑如玉。"要像对待小娃娃那样温柔，"她说话时，面粉从她指缝簌簌落下，"面是有灵性的。"

傍晚时分，厨房的木梁上挂起了腌好的腊肉，窗台上摆着晒干的辣椒串。外婆舀了碗自己酿的米酒，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等冬天下了雪，"她指着窗外说，"咱们就在灶膛里煨红薯，比城里的烤炉香多了。"

离开那天，外婆往我书包里塞了满满两罐糖桂花。汽车发动时，我看见她站在厨房门口朝我挥手，围裙上的碎花在风里轻轻颤动。后视镜里，那间飘着炊烟的小屋渐渐缩成一个小点，却永远定格在我记忆的星图中央。

原来宇宙的尽头不在遥远的星系，而在外婆家厨房里那口冒着热气的铁锅旁，在那些沾着面粉的指尖，在永远为我留着的半块葱油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