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墙的时钟滴答作响,粉笔灰在阳光里跳着最后的圆舞曲。我望着课桌上那道歪歪扭扭的刻痕——那是去年做"校园植物图鉴"课题时,小雨用圆规尖刻下的分组标记。
"第三小组集合!"班长阿杰的嗓门永远那么响亮。我们五个人挤在生物实验室的角落,像五片不同形状的拼图。我捧着从图书馆借来的《植物分类学》,书页间还夹着去年秋天捡的银杏叶;小雨把记录本翻得哗啦响,马尾辫随着点头的动作一甩一甩;小胖正往标本夹里塞梧桐叶,结果把叶子挤成了歪歪扭扭的心形。
"这株月季有七片花瓣!"负责摄影的朵朵突然举起相机。我们立刻围过去,阿杰的袖子扫倒了试剂瓶,淡蓝色的液体在实验台上蜿蜒成小河。"快用吸水纸!"不知谁喊了一声,五双手同时伸向乱作一团的桌面。当老师推门进来时,我们正举着沾满试剂的手互相指着笑,阳光穿过窗户,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最艰难的是制作标本那天。小胖带来的干燥剂撒了满桌,像下了一场白色的雪。我手忙脚乱地用镊子夹起三叶草,却听见"嘶啦"一声——叶片被夹成了两半。"完了完了,要扣分了!"小雨急得直跺脚。这时阿杰突然掏出透明胶带:"把断口粘起来,就说这是'特殊处理'!"我们愣了两秒,突然爆发出大笑,连向来严肃的生物老师都忍不住摇头。
记得那个下着细雨的傍晚吗?我们抱着完成一半的图鉴冲向打印店,雨丝把朵朵的刘海粘在额头上。小胖自告奋勇举着文件夹当雨伞,结果自己淋成了落汤鸡。打印店的阿姨看着我们湿漉漉的样子直笑:"小朋友,这是要出书啊?"当烫金的"校园植物图鉴"五个字印在封面上时,我们互相推搡着在扉页上签名,笔迹歪歪扭扭却格外郑重。
答辩那天,我们穿着整齐的校服坐在第一排。阿杰讲到"法国梧桐的球果"时突然卡壳,小雨在台下小声提醒:"球果不是果实!"我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当评委老师举起"优秀课题"的奖牌时,五只手同时叠在一起,像春天里第一朵绽放的玉兰。
如今教室后墙的时钟依然在走,只是再没有五个脑袋凑在一起研究叶片的脉络。我的书柜里还珍藏着那本图鉴,某页夹着干枯的三叶草,某页贴着打印店的收据,还有一页用彩色笔写着:"第三小组,永远不散场"。
风穿过走廊,掀起窗帘的一角。我仿佛又看见五个影子在夕阳里奔跑,听见此起彼伏的笑声撞碎在玻璃窗上。那些共同丈量校园植物的日子,那些为一片叶子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刻,都成了记忆里最明亮的琥珀。
原来最珍贵的从来不是课题本身,而是我们笨拙却真诚地,把青春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