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石阶上，青苔像一幅水墨画般晕染开来。那些细小的生命在晨昏交替中静静生长，记录着时光的痕迹。我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些柔软的绿色，忽然想起外婆常说："青苔长得慢，可它记得住光阴。"

外婆的梳妆台前永远摆着一个青瓷小碟，里面养着一撮青苔。每天清晨，她都会用银簪从瓷瓶里蘸几滴清水，小心翼翼地滴在苔藓上。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苔藓表面折射出细碎的光点，仿佛撒了一把碎银子。那时我不懂，为什么外婆要对一丛不起眼的植物如此上心。

直到某个梅雨季节，我发现石缝里的青苔突然茂盛起来。它们像绿色的潮水漫过台阶，在砖缝间蜿蜒成奇妙的图案。外婆撑着油纸伞站在檐下，轻声说："瞧，它们在用颜色记日记呢。"雨滴在苔藓上溅起小小的皇冠，每一顶都是瞬间的永恒。我突然明白，外婆是在用最温柔的方式收藏时光。

去年深秋，我陪外婆回老宅收拾东西。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里的青苔已经爬满了半个天井。外婆的银簪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突然弯腰从墙角刮下一小片苔藓，用手帕包好放进衣兜。"带回去养着，"她的手指拂过斑驳的砖墙，"这些小家伙比我们的记性要好。"砖缝里深浅不一的绿色，确实像极了老黄历上密密麻麻的记号。

现在每当我给书桌上的苔藓盆景浇水时，水珠总会顺着叶尖滚落，在宣纸上洇出淡淡的痕迹。这让我想起外婆说的，青苔的生长就是时光的具象。它们不需要秒针的催促，只是用自己独有的节奏，在晨昏线的推移间写下无字的年轮。

石阶上的苔痕还在缓慢蔓延，如同记忆在时光里静静沉淀。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绿色精灵，教会我用另一种方式丈量生命——不是用分秒的流逝，而是用温柔的累积。在这个快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世界里，或许我们都需要学会像青苔那样，在缓慢中见证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