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像一首不知疲倦的交响乐,教室黑板上"暑假快乐"四个粉笔字还没干透,我和小明已经趴在走廊栏杆上计划着如何填满这个夏天。"我要每天打八小时游戏!""我要把《西游记》连环画全读完!"我们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里撞出回声。
蝉蜕从梧桐枝头跌落掌心时,我正蹲在社区图书馆的台阶上整理旧书。玻璃门后的冷气细细渗出来,混着油墨香透过口罩钻进鼻腔。那天志愿者培训会上,张奶奶教我们用牛皮纸修补书脊的裂口,她布满皱纹的手像古树盘根,却灵巧得能穿针引线。"旧书也需要医生呢。"她眯着眼笑,阳光穿过她银白的发梢,在泛黄的书页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每周二的绘本故事会上,我总会看见那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她总是踮着脚尖够最上层的《猜猜我有多爱你》,马尾辫上的蝴蝶结摇摇晃晃。那天暴雨骤至,我撑着伞送她回家,路过积水的巷口时,她突然拽着我的衣角说:"姐姐,我以后也要当图书管理员,让所有书都能找到回家的路。"雨滴在伞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我想起上个月自己还因为弄丢借书卡哭鼻子。
八月中旬的某个清晨,我被窗外的吆喝声惊醒。推开门,邻居李爷爷正在晨光里侍弄他的小菜园。丝瓜藤爬上晾衣绳,紫茄子躲在阔叶下捉迷藏,最边上的两垄向日葵齐齐转向东方,像一排咧着嘴笑的太阳。"丫头,要不要试试移苗?"老人递来沾着泥土的小铲子。当我的手指第一次触到温润的土壤时,忽然明白为什么他总说"泥土会说话"——那些细密的根须,原来在悄悄编织生命的密码。
立秋那天整理借阅记录,发现登记本上多了歪歪扭扭的签名和稚嫩的简笔画。小明来还《海底两万里》时,书页里夹着自制的贝壳书签。"游戏账号我都注销了,"他挠挠头,"原来潜水艇和图书馆一样好玩。"我们相视而笑,窗外蝉鸣依旧,却不再让人觉得焦躁。
这个夏天,我收集了七种不同形状的树叶书签,记住了十二位老读者的借阅习惯,见证了三颗向日葵的盛放与凋零。当九月的风捎来桂花香时,忽然发觉时光从未虚度——它只是换了个方式,在修补的书脊里、在幼苗的根系间、在孩子们晶亮的眼眸中,静静生长成生命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