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老旧居民楼的第一个冬天,我总觉得这地方沉闷得像口深井。对门的陈奶奶是个例外,她的窗台总堆着十几个花盆,冬天也摆着几盆冬青,叶片上总沾着细尘,却透着股倔强的绿。
我加班晚归时,常看见她在楼道里拾捡别人丢下的废纸壳。佝偻的背像只虾米,手里的蛇皮袋被风吹得哗啦响。有次我帮她提袋子,才发现里面除了废品,还裹着半袋猫粮——她总在楼下喂流浪猫。“姑娘,这纸壳卖了钱,够买好几斤猫粮呢。”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
开春后,陈奶奶的窗台忽然热闹起来。先是冒出几株绿芽,后来竟爬满了牵牛花藤,紫的、蓝的、粉的,顺着防盗网垂下来,像挂了串彩色的小喇叭。我每天开窗都能看见,心情也跟着亮堂起来。有天早上,发现窗台上多了个小陶罐,里面插着两朵新开的牵牛,罐底压着张纸条:“姑娘,看你总对着花笑。”
后来才知道,陈奶奶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她守着老房子,种些花草打发时间。她不光给我送花,还把晒干的薄荷分给邻居泡水,教孩子们辨认野菜。楼里的人渐渐熟络起来,谁家包了饺子会给她端一碗,下雨时总有人帮她把花盆搬进屋。
那天我又看见陈奶奶在楼道拾纸壳,这次身后跟着两个小学生,手里也拎着小袋子。夕阳透过楼道的窗户,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陈奶奶的牵牛花还在开,风一吹,满楼道都是淡淡的香。
原来被看见,从来不需要站在高处。就像陈奶奶,守着一扇窗,种着一捧花,用最平常的样子,把日子过成了别人眼里的春天。那些藏在烟火里的善意,比任何聚光灯下的表演,都更让人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