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雨下得又急又密,教室窗外那株老槐树的叶子被浇得簌簌作响。我望着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忽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栀子香,记忆便像檐角的雨帘般垂落。
那年我读三年级,也是这样的暴雨天。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刚响,我就看见妈妈举着碎花伞站在教室后门。她的蓝布衫被雨水浸成了深色,发梢挂着晶亮的水珠。我蹦跳着钻进伞下,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咔嗒"——伞骨裂了道细细的纹。
"囡囡往中间靠些。"妈妈的手把我往怀里拢了拢。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她的右肩很快濡湿了一片。我仰头望见她的鬓角沾着粉笔灰,这才想起上午她刚给学生们讲过《寒号鸟》的课文。
转过拱桥时,雨幕里突然飘来甜丝丝的花香。妈妈停下脚步,变戏法似的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几朵洁白的栀子花在清水里舒展着,花瓣上还挂着圆滚滚的水珠。"早上在操场边捡的,你闻闻香不香?"她的眼睛弯成月牙,雨珠顺着睫毛往下坠。
如今我坐在初三的教室里,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嗒嗒作响。窗外那株栀子花依旧年年盛开,可当年为我摘花的人,鬓角已染上了霜色。昨晚我温书到深夜,恍惚间又闻见熟悉的清香——妈妈端着热牛奶进来,校服上还沾着改作业的红墨水。
雨声渐歇,阳光穿透云层斜斜地照进来。我翻开作文本,在《最珍贵的礼物》这个题目下,郑重地写下第一行:"不是珠宝,不是玩具,而是妈妈撑着破伞的臂弯里,那个永远干燥温暖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