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夏天之于我,最有意思的就是赏荷。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碧叶丛中,一朵朵荷花亭亭玉立,有的恰似娇羞的少女,满脸绯红;有的宛如展翅的天鹅,洁白如雪;更有含苞欲放的花蕾,引得蜻蜓翩然,立于荷尖。
然而,自从跟睛外婆要采藏之后,我才明白,比荷花红衣绿扇的酒态更有意思的是溜藏在水下的风景。在波滴不兴的荷塘深处,我曾听到生命拨节的声音--“咯咳咯吱”。“咯吱咯吱”,当我将白像星莹的萧片放入口中,用牙甜轻一压,真片清脆地裂开,也是这样的声音。那时,外婆看着我贪吃的样子,总是忍不住说:“春华秋实,来之不易啊。"可我并不明白外婆的深意,只是自顾自吃。外婆笑着摇摇头,便拉我去了荷塘。那时候是秋天,我未见过如此萧条丑陋的荷塘。此时的荷塘,早已失去了夏季的明艳色彩、动人芬芳,荷叶已经枯微了不少,零散地低垂在水面上,原本密不透风的荷塘,如今在日光下飘飘地闪烁。纤细的黄褐色莲蓬如亭的高脚杯,寂寂地伫立在枯枝歌叶之间。可看着它们,外婆的眼里却满怀着能待和丰收的喜悦。她穿着齐腰的水靴裤,戴着斗笠,缓缓走进荷塘。荷塘看似清浅,仿佛伸进去一脚就能触到底。可实际上,那“底"是松软的淤泥,下面深不可测。外婆个子不高,身子单薄。在一片枯萎的荷叶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漫过了她的膝盖,甚至漫过了她的腰间。只见她手脚并用,几乎整个身体都趴在水面上,手脚则在莲梗下的泥里找寻着什么,有时下巴都浸在了水里。我在岸边望着外婆的身影在荷塘中渐隐没,着急得大喊起来。外婆雨声直起身来,转头应我,手中拿着一个长条状的泥团,对我挥手……良久,外婆拿着几团黑泥回来,在岸边冲洗。表面的淤泥波洗去,里面黄露出了白嫩、水灵的身子!这不就是我刚吃的藕吗?原来萧真是荷花的果实,是生长在这污泥里的!这可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我终于懂得了外婆讲的那句“春华秋实,美丽的花朵之下正孕育着秋天丰丽的果实。荷花娇娜,呈现在水面上,任人欣赏,成为我夏天心头最美的风景。然而,在黑淡漆的淤泥中,白生的莲蘸在一点点地孕育、生长。这顽强高洁的生命是多么令人动容!这看不见的竟比看得见的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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